<<风起下篇>> 夜宿“将军寨”

夜宿“将军寨”

“水战”了半个时辰以后,两人气喘吁吁,都感到累了。

擦干身子,回到大床之上,柳如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很满足地躺在丁刚强的臂弯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丁刚强却还在幸福的回味之中。窗外的星光透过稀疏的纱窗格子,把一抹很淡很淡的光辉洒在窗前的桌子上,搅动了他的思绪和灵感。丁刚强悄悄地挪开柳如是的头,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静静地欣赏窗外的宁静。

书桌上有纸和笔。丁刚强很久没有写过文章了,此刻文思涌泉般地进入脑海,一种强烈的愿望指使他拿起笔来,轻快地写下“夜宿将军寨”几行小字。紧接着,一行行苍劲的小字铺展开来:

乘高铁转乘汽车,一路暖风热雨,到达大山深处的小镇,已经是中午时分。山外此时应该是太阳火辣辣地照晒着大地,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而我们下得车来,正说笑之间,丛山茂林里吹过来一阵阵凉爽的清风,顿时把我们满身的暑热吹得无影无踪。大家轻松地嘘了一口气,感叹道,真有点世外桃源的意味。

“将军寨”因了一群山峰坚挺突兀,恰似一个威武的将军率领一队英勇的将士而得名。这里历来是瑶族同胞聚居之地,现在的小镇还是瑶族乡,是很久很久以前从外地迁徙而来的“过山瑶”。古代瑶民是个很悲惨的民族,常年生活在大山深处,被别的民族赶得东奔西走。南粤本为珠江水系和长江水系的分水岭,瑶民就生长栖息在岭南岭北的深山老林。深山老林孕育了强健英勇的山民,也孕育了一方秀美的山川风貌。那些天然景区,山水奇妙相容,不事修饰,别有洞天。山与山之间的沟沟川川,时不时会冒出几处瀑布,敞开一片水面。那些勇敢的漂流者,驾着红黄相间的橡皮小舟,穿行在山间小溪的林荫岩石之间,呐喊声欢呼声响彻天外,把大山的悠远宁静划破,更升腾出无限的活力。

经历了爬山和漂流带来的无穷快乐之后,夜幕降临了。群山之间升起了一轮新月。月牙儿开始还挂在树梢之上,片刻就悄悄地升到了山腰处。我们几个同学累了,就去洗洗山间的温泉。温泉是经过人工雕琢过的,虽然很精致地散落在山坡上,并取了一些文雅的名称,倒显得这些池子多了几分俗气,与这大山的粗犷颇有点不协调。

但泡到温泉之后,刚才的那种顾虑顷刻被冲淡了。温泉池子的水暖暖的,山间却是清凉一片。躺在温泉之中,仰望万里星空,四周一片寂静。弯月已经升到了头顶,在它的身旁散落着几颗耀眼的星星,忽闪忽闪,透出神秘的光亮。离月亮较远处的星星,星光暗淡,显然是是更加遥远的星系,但也在展示它们的风采,仿佛要给这清凉的山寨增添几分静谧。我细细地品味着我们的祖先留下的不朽的成语“山外有山”和“天外有天”。在这莽莽群山之中,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注脚。

夜深了,返回住房。我打开窗户,四周一片寂静。沐浴了温泉和月光之后,再让山野的风进来给我们做一次按摩吧。就这样,我悄然地睡着了,睡得很熟。

我清醒地感觉到,白天经历的将军寨闯了进来,那山峦,那树木,就是将军指挥下的的精兵神勇,杀声震天而过。转眼,将军寨的山水、瀑布又倾泻而来,如同大江大河一般,汹涌澎拜,把我的一叶轻舟,直漂入苍茫的大海。

夜宿将军寨,赐给了我一个瑰丽的梦

<<风起下篇>> 男人啦,真有两副面孔

男人啦,真有两副面孔

柳如是推开了丁刚强说:“我们洗个澡吧。”

丁刚强以为是柳如是有讲卫生的习惯,男女亲热之前必先沐浴清洁,便点头称是。柳如是已经知道,他刚才在温泉池子边坐了许久,并没有下水泡泡温泉。便回答道:“好呀,你等着。”

说罢,他就转身去找睡衣和浴巾。

柳如是对他说:“别找了。”

她一边褪出自己的睡衣,一边说着:“我陪你洗吧,给你擦擦背。”

说话间,柳如是把自己的衣裤全部扔到床上,迈着轻盈的碎步向站在房间中央的丁刚强走来。

丁刚强望着款款走来的柳如是,橘黄色的灯光下,勾勒出一幅标致的东方美人图。白皙的皮肤,隆起的双乳,紧束的细腰,修长的双腿,微微有点翘起的臀部,在灯光的照耀下,玉体的轮廓清晰得像一尊玉雕那么高贵。诱人的裸体,再配上一张小嘴和盈盈笑脸,那楚楚动人的姿态,可以把人的魂儿勾到九霄云外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快慰感袭上心头,丁刚强不由自主地也把手搭在柳如是飘着香味的头发上,然后沿着她肤体流畅的线条,慢慢地往下抚摸,摸到乳尖挺拔处停了下来,不敢继续向下前进,生怕惊动了打碎了这尊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柳如是被抚摸得有点不能自持了,笑着对丁刚强说:“你也脱了吧。”

丁刚强如同一只驯服的绵羊,回应道:“好,还是听你的。”

柳如是弯下细腰,展开双臂将丁刚强的衣裤一一脱出。在丁刚强伸展双臂做了几下扩胸运动的那会儿,柳如是迅速地走进洗浴间,将温泉水调到合适的温度。柳如是把丁刚强拉进洗浴间,给他擦了一身沐浴香波,再慢慢地移动粉嫩小手,开始给他擦胸擦背。

指尖在温泉热水冲刷下,不经意地滑动着。

柳如是激动地说:“你们男人啦,真有两副面孔。你刚才还摆出一副绅士的派头,颇有点女士的矜持之态,没有勇气,只有犹豫。现在的你呀,什么书记呀、师兄呀,架子无影无踪了,简直换了一副面孔,如同一只雄狮,恨不得把我全部吃了。”
丁刚强反唇相讥道:“人是有两副面孔的呀,你我都一样,都是凡夫俗子,免不了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免不了正常人的儿女情长。”他亲了柳如是的香甜小嘴,又说道:“人哦,看上去是正人君子,其实内心充满了激情。你刚才的一副淑女摸样,满腹诗书经典哪里去了?现在不也是回归自然和本质,你就不想把我全部吞食了?”

柳如是哈哈笑了。

丁刚强也哈哈笑了。

“好呀,你来吧,使出你的全部招数。”柳如是说罢,用小嘴堵住丁刚强的嘴巴,再不让他说话,甚至想不让他喘息。

<<风起下篇>> 柳如是惊慌了一回

柳如是惊慌了一回

丁刚强回到房间门口,转动老式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响声。

对面房间的门猛然打开,柳如是冲出门来,虽然声音不怎么响亮,却是厉声地问道:“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

丁刚强诧异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柳如是并不回答,走进门来扑向丁刚强,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丁刚强轻轻地抚摸着柳如是的头发,说道:“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哦?”柳如是这才缓过劲来,告知丁刚强说,刚才惊慌了一回。

她进门后洗了澡,便过来敲门,打算一起聊聊天。但敲门没有半点反应。她不敢使劲敲门,只好侧耳听听里面有没有响动,居然没有半点声息。她只好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电话,柳如是不敢外出寻找,更不敢大声呼喊,担心丁刚强在房间里突然得了什么疾病。

丁刚强抹着柳如是的泪眼说:“我出去转了一圈,忘记了带手机。对不起,让你操心了。”

柳如是伸出双手,挽着丁刚强的脖子,轻声细语撒娇道:“人家担心你嘛。你这个大书记,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一辈子也不得安宁的。”

丁刚强被眼前这个小师妹感动着,顺手把她抱了起来,转了一个大圈,放在床沿边,说道:“我这个人,命贱着呢,一时半刻死不了。”

柳如是马上伸出手捂着丁刚强的嘴说:“不许你说死这个词儿,你是做大事的,责任和使命大着啊。你得好好活着。”

丁刚强闻到这手指尖透着淡淡的香味,心胸间突然升腾起一股热情和勇气,他一边说着“听你的,不说了”,然后轻轻地把自己的嘴唇贴向柳如是的樱桃小嘴。

柳如是闭上眼睛,静静地接受着,等待着狂风暴雨般的热吻和拥抱。

但丁刚强猛然推开柳如是,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双眼,带一种欲罢不能的神态。他似乎很渴望什么,又在担心什么。

柳如是问道:“你怕了?没有了勇气?”

她又继续说:“你放心好了,我很爱你,是因为你优秀。我不祈求你爱我,更不需要你帮助我做些什么。默默地看你一眼,我就很满足了。能够拥抱你,就是幸福。”说话间,她的眼眶里又滴出了一行泪珠。

丁刚强继续被柳如是的言语感动着,一行热泪也从眉眼间淌了出来。

柳如是不再继续说什么了,只是痴情地抚摸着丁刚强的双颊,伸出小嘴亲吻着他的胡须、亲亲他的眉毛。她把丁刚强紧紧地抱着,将舌尖伸进丁刚强的嘴里,仿佛要把自己心爱的师兄融化在自己的怀抱里。

丁刚强再也没有了犹豫的念头,他猛然把柳如是抱了起来,扔向大床的中间。

<<风起下篇>> 与星星和月亮对话

与星星和月亮对话

两人进了各自的房间后,已经晚上9点钟了。

丁刚强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山里收不到那么多的电视频道。正在播放的几个电视连续剧,都是肥皂泡沫,看了几分钟就想睡觉。换来换去,没有什么有意思的节目,便把电视机关了。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回味着柳如是刚才说过的一些话。她说话的神情、走路的姿态,还有她轻轻靠上自己肩头的那种感觉,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他想起了远在海外的任萍,此时在地球的那一边,正是早晨阳光升起的时候。她在晨练,还是在读书?这个陪伴自己度过了青春年华的妻子,毕竟是自己的一份沉重的牵挂。

丁刚强又想起了许晴晴。许晴晴使自己感到温暖,感到自信。这些年来,许晴晴总是默默地关注自己成长的每一步,尤其在每个人生的转折时期,只要许晴晴一出现,就会出现转机。他曾对许晴晴说,她是自己的幸运星。所以他对许晴晴的情爱,不是简单的男欢女爱,而是一种依恋,一种需要。

此刻,又闯进来一位柳如是。她年轻、漂亮,有文才,有主见,会办事。从自己到那个盲聋哑学校考察那时起,她一直在关心和爱护着自己这位大师兄,那些有关自己的活动简报和网络资料,还有在关键时期给自己提供的信息,是要付出一番心血的。她的每次出现,看似偶然,其实是精心安排了的。她没有任何诉求,似乎只要有陪着说说话的愿望。丁刚强觉得,对这个文静的小女子,自己应该承担一个保护者的责任,就想爱护鲜花那样,当一个护花使者。

柳如是只有陪伴自己说说话的愿望吗?就这么简单吗?丁刚强这样问自己。

丁刚强找不出答案来。

踱了很多圈以后,他静悄悄地走出客房,向楼下的温泉洗浴场走去。

将军寨温泉山庄的洗浴场虽然简陋,却也有些特色。清冷的月色下,十几个石头砌成的温泉池子铺陈在小山坡上,大小不一,错落有致,淡淡的蒸汽袅袅升起,在夜色月光里更显得有些神秘和恬淡。

今晚游客不多,或是游客已经洗浴过早早地回到了房间,各个温泉池子显得有些空旷。

丁刚强在一处题名为“贵妃出浴”的池子边停了下来,清雅的中草药香味从温泉水中飘出,更使人感到如入仙境一般。

他不想洗去这般宁静和淡雅,于是在温泉旁的小石头上坐了下来。好久好久地凝望天穹。

四周静谧得就像山间的树林里一样,丁刚强的心灵似乎是在与遥远的星星和月亮对话。

慢慢地慢慢地,上弦月已经落入山谷,四周变成了暮色,升腾了许久的雾气已经看不见了。

风起了,丁刚强才感觉有点寒意,迈开双腿走向自己的房间。

<<风起下篇>> 去温泉山庄吧

去温泉山庄吧

到将军寨不泡温泉,那一定会很遗憾。

但有道是,夏天玩漂流,冬天泡温泉。这是旅游的套路。炎天暑热还到温泉池子里泡泡,不是热上加热吗?

若在别的地方,说这话是可以的。到了将军寨,情况就不一样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将军寨海拔高,树木葱茏,虽然不是高寒山区,却是避暑胜地。在这里一年四季可以洗温泉。

有了白居易那首《长恨歌》,有了杨贵妃的故事,把洗温泉拔高到了一种艺术的境界。年轻貌美的柳如是,自然希望能够浪漫一回。

吃过晚饭以后,她对丁刚强说,:“去温泉山庄吧。”

丁刚强有点为难地说:“我来过这里,总有几个人认识我吧。再说,我虽然尽量避免上电视,但也不是从来不出镜哦。携你这个美人入浴,目标太大。”

“和你这个大书记在一起,就是麻烦多。”柳如是讥讽道,“我又不是与你在一起裸泳,怕什么啊?”说罢,她也哈哈笑了起来。

丁刚强说:“咱们在这山间石板上,说说故事,谈谈诗词歌赋,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如何?”

“说来也是很浪漫哦,那就走吧,找个小溪流,在溪边石板上坐一坐去。”柳如是很快就回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农家小店,慢悠悠地沿着山间小道,边走边说。一阵山风吹来,有了些许寒意。柳如是悄然靠近丁刚强,丁刚强也顺势伸出右手,将她的的肩膀挽了过来。柳如是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刚才还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此刻戛然而止,两人默默地在山道上漫步。没有了鸟语,也没有了蝉鸣,他们在静静地听着耳旁吹过轻轻的风声。

“到底不是城里,有几分寒意哦。”丁刚强说,“还是到温泉山庄去,那里暖和些。”

柳如是点点头,两个人又默默地折转回去。

丁刚强把车开到温泉山庄的门口,对柳如是说:“你去开两个房间吧。我去不大方便。”

柳如是俏皮地说道:“还用你说吗?拿着你的身份证过去,还不把山庄的人吓坏哦。”

丁刚强掏出钱包递给她。柳如是推开了,说:“这几个小钱,犯得着用你花银子?免了吧。”说罢,她一阵风似的飘了过去。

丁刚强心想,这种订房间的事儿,他好些年没有做过了。在新闻文化厅的时候,每次出差,都有下属单位或联系单位接待,他自己从不结账。在星火集团那几年,出差、请客、拜码头这样的事儿,汪洪亮安排得周周到到。在省委政研室那段日子,都是参加大型接待活动,自己根本用不着考虑生活方面的事。当了地委书记以后,凡是开会、出差这一类公务活动,由秘书胡建设一手安排。他自己经手的订房间之类的事儿,只有在美国那段日子做过。要一个漂亮的女师妹去做这个活儿,虽然有点不合情理,违背“女士优先”的原则,但也是无奈之选。

丁刚强刚把车停好,柳如是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对不起,这里只有标准间了,没有达到接待你这个大书记的水准呀。”她把房卡递给丁刚强,“你住304房,我在你对面,303房。”

“谢谢。”丁刚强接过房卡说道,“那还洗不洗温泉?”

柳如是说:“我问过了,温泉水已经接通到房间。在房间里洗也是一样。”

丁刚强说:“没有看出来你还有行政才能,很会办事哟。”

柳如是说:“那是呀,你没有发现我这个人才,是个遗憾。”

<<风起下篇>> 还是不要糊涂的好

还是不要糊涂的好

诗情画意之间,车很快就到了朝南县。就像爱因斯坦戏说相对论时所说,与恋人在一起,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转了好多圈,终于到了朝南县新开辟的风景区将军寨。

中国的南方有很多叫“将军寨”的风景区,无非是丹霞地貌所造成的一些奇观异境,陡峭的山峰,倒挂的树木,好一幅如诗如画、飘渺若仙的境界。朝南县的将军寨在大山的深处,养在深闺人未识,是近年才由一位摄影爱好者在采风时发现的。他的作品在海外展出,引来众多探险家和画家、诗人、作家、摄影家追捧,网络文章层出不穷,报章杂志连篇累牍,一时成为华人世界的论坛热点。那些土生土长的农人,识得其中有生财之道,自发开始接待,农家小舍变成了宾馆酒肆,村姑小伙变成了导游。政府因势利导,修通了公路,继而推出了漂流、探险和科考等项目。探险考察中又发现了一处深藏在山间的温泉,当地人便集资建起了一座温泉山庄,到将军寨旅游的人趋之若鹜,渐渐有了一些规模。

丁刚强在朝南县委书记的陪同下来过一次将军寨。对于旅游业,丁刚强是有些研究的,因此他对将军寨兴趣很大,把几处景点都看了,对本地人自由开发、自我管理的模式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还指示当时的地委研究室派出调查组专题调研。
此番丁刚强上得将军寨来,也是想来清静两天的。

恰好碰上了与师妹柳如是,旧地重游,新增游伴,更是一番感受。

一路谈诗论道,已是黄昏时节,不知不觉就到了将军寨的景点外围小镇。

他把车停在一个农家小屋的门口,对正在拿着小梳子整理秀发的柳如是说:“该吃饭了。”

柳如是说:“是有点饿了。”

两人在农家小屋的小地坪里,挑了张小桌坐好,点了几个山野小菜。

山外还是炎天暑热,而在这海拔1000多米的小镇,全然无了暑气。山风习习吹来,松涛声声,偶尔有几声蝉鸣随着风儿传来,显出沉静中的几分生气。再抬眼看已经暗淡的夜空,挂着繁星点点,在不远处的山峦树梢之间,一轮弯弯的新月悄然爬了上来,更显出山的悠远和静谧。

柳如是被这眼前的景色迷住了,感叹道:“真是人间仙境哦。”

丁刚强也叹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好一幅夜色美景。”

正在此时,小菜端了上来。丁刚强继续叹道:“美景佳肴,美人相伴,人生的最高境界哦。”

柳如是笑了:“你的人生境界就这么单纯?不可信啊。”

“单纯点好,简单就是美。”丁刚强正色道。

“世界是复杂的,难得简单,就像难得糊涂一样。你呀,即便是渴望片刻的单纯,那也是一种奢望。”夜光下的柳如是,圆圆的脸盘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大大的眼睛也像说话般地盯着丁刚强,充满了青春的诱惑。

丁刚强说:“即便有片刻的单纯,也是人生一种境界啊。咱们来点啤酒不?别辜负了这大好的景色。”

柳如是答道:“这景色已经够迷人的啦,你等下还要开车啊,山里夜行,还是不要糊涂的好。”

“也是啊,等下要泡温泉去。”

<<风起下篇>> 太正人君子了

太正人君子了

丁刚强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五,是周末。

自打来到朝阳市,这几个月里,除了回省城那几次,丁刚强压根儿就没有周末的概念。他觉得每天的工作都被安排得满满的,不是开会、找人谈话、下基层调研、接待客人,就是在房间里看那些永远看不完的文件。如果说可以休息一会儿,那就是去边远一点的三个县时,在那里睡上一晚,透透山里的新鲜空气。平日要是有点空闲,就是和胡建设秘书一起散散步,听他讲讲机关外面的故事,那就是很好的休息了。

今天撞了个周末,偏偏又碰上了柳如是。丁刚强的脑海马上跳出“佳人相伴”四个字来,心里终于有了放松一刻的念头。

柳如是默默地上了车,过了好久才说一句话:“师兄,今天怎么有闲心独自开车出游?”她今天改了称呼,不再叫书记,显得十分亲密。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这样称呼,可以把人立马拉得很近,因为彼此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好多年的,有共同的感受、共同的话题。

丁刚强早已习惯了这种称呼,所以不会计较是不是称谓自己的官职,他回答道:“哪里闲哦,心烦。”

“不就是人大会出了点岔子嘛,”柳如是像个老朋友似的开导他,“你们搞政治的,这点风浪算得了什么?你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估计经历类似的大小事件无数次了。潮起潮落,是自然界的普遍规律。有道是,沉舟侧伴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柳如是虽然不是学中文的,但说起话来引经据典,快言快语像连珠炮一样,让人透不过起来,却也滋润心肺。丁刚强便说:“好呀,今天就听你背古今名句,提提精气神。”

柳如是问:“你喜欢唐诗还是宋词?”

丁刚强回答:“既不是唐诗也不是宋词,我喜欢元曲。那些郎朗上口的曲牌名,韵味极佳,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说完这句话,他顿时觉得胸间敞亮了许多,自打进入星火集团以来,更准确地说,自打做了新闻文化厅的处长以来,便与诗词歌赋没有往来,自觉已经变成完全的俗人。现在听得佳人美女谈词论曲,真有点心旷神怡的味道。

柳如是继续说:“我觉得还是宋词好,既高雅又流畅。唐诗太古板,刻意讲究格律。杜子美有言,无一字无来历,这戒律捆住人手脚,思维难得开展。元曲好是好,就是又太散漫,不庄重,重复韵叹过多,显得啰嗦。”

丁刚强又说:“看来你偏爱宋词,是喜欢豪放一派,还是婉约一家?”

“豪放或是婉约两派,其实未必分得那么清晰。”柳如是说得劲头十足,就像给学生授课一般,渐渐进入了诗一般的境界,“你看辛稼轩的词,世人皆曰斯人为豪放派大家,却也有‘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这样的佳句。谁人论得是豪放还是婉约?”
丁刚强开车转过一个弯道,轻轻点了一下油门,汽车飞也似地狂奔着,他自己也被柳如是的谈诗论词牵动了情绪,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岳飞的《满江红》来。

柳如是笑了,说道:“你们男人呀,满口精忠报国,就喜欢岳鹏举、张孝祥、陆放翁的强劲词,整个一个改造中国与世界的雄心。其实,人有两面的。豪放派有壮歌,却也有陆游陆务观的《钗头凤》,辛弃疾辛稼轩也不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哦。”
丁刚强被柳如是的诗情撩发,转过头问道:“照你们这么一说,人总有两副面孔,文如其人哦。那我丁某人,是不是也有两副面孔?”

柳如是还说笑道:“目前看来,太正人君子了。”

丁刚强说道:“人不可貌相哦。”

车厢顿时回荡起“哈哈哈哈”不断的笑声。

<<风起下篇>> 纤纤细手在微风挥动着

纤纤细手在微风挥动着

还有两个落选的副市长候选人,丁刚强也分别谈了话。丁刚强也是征求他们的意见,安排这两个人来市政府做市长助理。

这两个人答应得很痛快,很快就上任了。

使丁刚强十分为难的,是彭彪的安排问题。彭彪是市委副书记,现在不当市长了,以后做什么工作呢?

丁刚强与省委组织部分管地市干部的领导同志沟通了好几次。组织部的意见是,既然不能当市长了,那就安排彭彪回省纪委做副书记。他是纪委系统出来的干部,回纪委平级安排,是合乎规矩的。

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同志委托丁刚强找彭彪谈一次话,征求他对工作安排的意见

丁刚强的话还没有说完,彭彪就挥手说不愿意回省直单位,准确地说,不愿意回纪委去。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如果是安排到农业厅、林业厅、交通厅等厅局当厅长,那还是可以的。纪委,那是有职无权,不讨人待见的部门,做了专员,又转回去,太没有意思。他请丁刚强向组织部提出来,把他留在朝阳市委工作。

丁刚强说,朝阳市已经没有你适合安排的位置了。人大和政协的头儿刚刚选举出来,你不是不知道哦。按照规定,今后省市县委都只设一个专职副书记。这些规矩,你彭彪也是知道的哦。

但彭彪执意不想走,请老朋友在关键的时候再帮自己一把。丁刚强知道,彭彪没有从落选的氛围里走出来,还在置气的情绪之中。

谈话就这样在不吵不闹、闷声闷气中结束了。

欧阳书记从国外回来了。丁刚强便给他打电话。他心里咯噔着,担心会被好好训一通。

欧阳晋打着哈哈,说着国外的趣事,并不关心朝阳是否出现过什么变故。聊了好久,才转入正题,对于朝阳市人大会选举的事儿,他不但没有训丁刚强一顿,反而还安慰他说:“事已至此,只能顺了民意。把以后的事儿做好,不再出事就是了。”
丁刚强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轻松了许多。于是就诉说彭彪安排的事儿。

欧阳书记口气很平和地说:“选举这个事儿,我出国前给你交代过,你们事先没有好好地做预案,是个教训。你们好好总结一下。今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的,差额选举,尊重民意,那是趋势哦。彭彪没有选上,有点情绪,也是正常的哟。那就让他先在朝阳待几天,好好思考一下得失,对他自己也有好处。今后有合适的位置,再考虑安排的事吧。”

丁刚强便不再说话。

他把省委书记的意见给彭彪传达了。彭彪没有吭声,不说是或者不是。

丁刚强想,待着就待着吧。我是尽力了的,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啦,该干嘛还是干嘛吧。

说是该干嘛就干嘛,做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譬如说,市委常委会彭彪还得参加,重大事儿免不了要征求他的意见。虽然彭彪总是“哦哦哦”几个字表示“知道了”。丁刚强总觉得他有点心气儿不顺,别扭得很。他想劝彭彪到外地去考察个十天半月,消遣消遣,以便缓过这劲儿来。但彭彪回答说,还有些事儿没有处理完,不愿意去。

丁刚强奈何不得,烦得脑袋发胀了。

吃过晚饭,他撇开秘书,开着“斯巴鲁”,到朝南县的一处温泉去。他想用清泉洗去心中的烦恼,独自清醒清醒。

车刚出城,柳如是竟然出现在去往朝南县的公路旁,纤纤细手在微风中挥动着。

<<风起下篇>> 做秘书说明出身卑微吗

做秘书说明出身卑微吗

金磊退出副市长选举是明智之举了。

人大会的第三天,金磊就有了思想准备。先前有代表联名提出要白秋做候选人时,他就明显地感觉到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些代表打出的旗号也不隐晦,就是要推荐朝阳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金磊属于上面派下来的干部,虽然来的时间也有好几年,但毕竟没有本地干部那么坚实的基础。还有一点就是,他过去做秘书时的老首长早就退下来了,而且老首长在位时,与后来的冯胜林省长多有磨擦。按时髦的话说,金磊的后台没有了。

这次能够提名做副市长候选人,金磊有两点很意外。一是他事前很有愿望,想托汪洪亮走走门子,却在丁刚强那里碰了钉子。丁刚强不但不计较这个愚蠢的做法,反而推荐了自己。可见现代社会也不是一片黑暗,不是什么都是靠钱来搞定的。第二个意外是,冯胜林省长在讨论朝阳市政府组成人员候选人名单的常委会上,没有对金磊投否决票。金磊做秘书的经历是不可能隐瞒的,他的首长与冯胜林不和,江东省上层人士大都知道。这次看来,冯胜林也还大气,不计前嫌。

关于秘书这个职位,金磊的体会是最深的。他总结过一条颠扑不破的经验,就是做了秘书,就等于做了首长的奴才,一辈子盖上了首长的烙印,怎么擦也是擦不掉的,唯一的态度就是忠诚。就是因了他对首长的忠诚,他才有今天的地位和待遇。至于因此而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招致了什么人不满意,他是从来就不理会的。他在圈子里总是这么戏说:“我们这些人呀,就是将来当了政府总理,也还是改不了奴才这种卑贱的出身。”

在金磊看来,落选了,并不说明代表们不信任自己,而是不信任秘书这个出身,所以心里也就自在了。他对自己说,落选了就落选了,趁着这个机会,调回省城去,反正自己还年轻,只要在组织部门挂上了号,机会总还是会有的。

丁刚强找金磊谈了一次话,希望他不要有思想包袱,要正确面对。金磊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丁刚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这么理解,太片面了哦,当秘书也不是什么坏差事,大家还挤破头皮直往这个队列里钻呢。”

金磊想回省直机关的想法,当即就被丁刚强给否决掉了。丁刚强说:“我和组织部门协商了一下,还是把你安排到市政府来,先做市长助理,过一段时机,再安排合适的位置。你看如何?”

丁刚强还没有说完,金磊就有点不耐烦了。但他不好明确表示不满,毕竟市委书记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对于落选的干部,安排这个过渡也是可以理解的,也不是没有先例。但他想的是这个过渡期有多长,别弄个三年五载,那就上不得下不来。但他嘴里却说:“谢谢书记对我的关心。不过我还是想回省城,有没有安排无所谓。”

“我看省城就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回去,”丁刚强说,“先担任一段时间的助理,任市政府党组成员,这个是不需要选举的,做的是副市长的活儿。工作做出成绩来,以后就好办了。”

金磊听了,还是不情愿。助理和副市长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是个副厅级级别也就罢了。做个助理,最多是个“准厅级”,还不如当个县委书记实在。他便说:“书记,我请求你还是把我放回省直单位,最好是回省委办公厅。随便安排个什么处长就可以了。”

丁刚强说:“办公厅你是回不了的,现在那么多秘书没有地方安排,还有什么处长的位置留给你。再说,我们一个县委书记,副市长候选人,回去做个处长,也不合适。”

“我是无所谓的。”金磊勉强地说。

“你无所谓,我却有所谓。干部问题嘛,有个摆平的问题。你还是打消回省城的念头吧。”丁刚强说道。

金磊说:“那就请求你把我留在新阳,继续当我的县委书记。”

“看来你真不愿意来当这个助理哦,我考虑考虑吧。”

<<风起下篇>> 好事的网民发帖咨询

好事的网民发帖咨询

政协会议选举没有出现什么插曲,按照计划胜利结束。

第二天人大会也通过了彭彪所做的《政府工作报告》。

《朝阳日报》两天里两个头条报道了两会闭幕的重大消息,还刊登了会场的大幅照片,版面红红火火。为了表示重视,这两天的报纸都配发了“本报评论员”文章,热烈祝贺两个会议圆满成功,称之为“朝阳历史最重大、最有转折意义的大会”,“必将推动朝阳经济社会大发展大繁荣”。

报纸的影响并不大,这年月看报纸的人越来越少。但网络同期转发了这些消息、照片和评论,引起不少网民跟帖。叫好的,愤懑的,道不平的,指名道姓支持某个人、批评某个人,众说纷纭,争论不休。网络评论一时成了街谈巷议主要话题。

有个好事的网民发帖咨询:国家和省里开这样的大会,都是由党报发一个社论,为何朝阳市党报只是发个“评论员文章”,规格是不是低了点?这个好事者真是无事生非,非要讨论什么评论和社论的话题,还要分出评论员文章和社论有什么差别,是不是有什么等级这些似乎专业其实一点也不专业的话题。这个帖子一时激起网民跟帖,把一个谁也不会关注的事儿挑得沸沸扬扬。或许是网络太沉闷了,或许是有人故意无事生非,很快就把朝阳的网络弄得热闹起来,分析的猜测的评论的一个接着一个,说法莫衷一是。

网民“老当益壮”批评《朝阳日报》太草率了,处理这样大事规格低,没有政治意识,根本没有把第一次人大政协“两会”当一回事,思想上不重视,所以应该属于一大政治差错

网民“闭门即深山”发帖称,“报纸早就没有什么看头,还谈什么社论。讨论一个没有意义的话题,等于浪费自己的生命。”他却不知道,人家会怎么看待他也来凑热闹,他怎么也会有兴趣也加入进来讨论。

有一个网民叫“法生子”的发言说,“最近若干年,上面的报纸都好久没有看见社论,就像好久没有看见的中央文件一样,人们对社论已经生疏了。你苛求一个地方报纸也要写出社论,那不是要一个小学生去做大学教授的活儿吗?”

果然有人统计,某某报纸五年没有发表过社论,某某报纸一年才发一篇社论。他们还比照境外国外的报纸,说人家天天发社论,是因为有思想有倾向,中国的报纸却是有倾向没有思想。有人竟说,以前是“小报抄大报,大报抄梁效”,现在是“上面没得抄,下面就乱报”。

这个论调一出,引来嘘声一片。

网民“心如止水”跟帖写道:“有些论调,你千万别去深究。很多流行的说法,本来就是反科学、反规律的。但人们迷迷糊糊就接受了它。这个社会,虽然不是莫谈国是的时代,虽然不再以言论罪,但深究起来自己就会越来越迷糊,所以还是不去研究的好。不然,自己进入死胡同了,就出不来了。因为现实和理论是完全脱节的。”

紧接着,又有网民跟帖:“有些事情要想明白,别太较真,譬如说牛肉面里面可能没有牛肉,老婆饼里不可能有老婆,鱼香肉丝中也根本没有鱼,麻婆豆腐中只有豆腐,没有麻婆,夫妻肺片中既没有夫妻,也没有肺。对吗?还是理解万岁吧!”

柳如是把这些网络评论一一整理出来,通过电子信箱发给丁刚强。

丁刚强也一一认真看了。

看过了,他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给柳如是回个话。

想了半天,他只好学着当年慈禧太后批折子那样,给柳如是发了三个字:“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