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September 21, 2016

丁刚强开出了“斯巴鲁”

又是周末了，丁刚强打算回清溪市一趟。

因为没有什么公事，只是回省城休假，准确地说，是好久没有和许晴晴在一起，想回去见一面，所以决定自己开车，这样也可以让司机秘书休息两天。

原打算星期六一清早出发的，三个小时车程，赶到清溪市正好是午饭时候，不急不忙的。但星期五下班时分，丁刚强接到任萍从上海打来的电话，她回国了，星期六下午飞回江东。丁刚强于是决定提前出发，吃过晚饭就开车离开了地委机关大院。

丁刚强的座驾本来是辆国产的奥迪，但这次他没有开这辆车，而是要司机提前把机关车队备用的越野车加满了油。这辆越野车是进口的“斯巴鲁”，跑长途比较合适。

斯巴鲁刚出机关大院，迎面来了一位打扮入时，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招手请他停车。丁刚强觉得很诧异，这朝阳城居然还有人敢拦自己的车。他踩了一下刹车，放慢速度，才看清这个漂亮女子原来就是柳如是。

柳如是客气地问：“书记是不是回省城？”

丁刚强不好说不是，因为他没有撒谎的习惯，更没有撒谎的技巧。碰见这样楚楚动人的女人，更加不知如何回答。

柳如是又问：“我搭你的顺风车如何？”

丁刚强想起柳如是发来的那几行短信，心头不禁有点紧张，很想加油冲了过去，但他又不由自主地踩住了刹车。

地委书记的一闪而过的心理过程，柳如是肯定是不会察觉的。她熟练地拉开车门，快捷地钻进车的后座，又轻轻地关上车门，就像上一辆出租车那样熟练自如。

丁刚强无语地看着这女子坐上车，赶忙戴上墨镜。正值七月流火时节，太阳还没有下山，街市上人来人往，他担心有认识的人过来打招呼，更怕有好事者拍下车的牌照和女人上车的情景。他的脑海顿时跳跃的是“微博的力量”几个大字。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不得不多想一层，多一层保护意识。

女教师有点神经质了

送走了欧阳书记，丁刚强原计划去找彭彪商量一下地区改市的工作安排。但他感到有点累，便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再说，地区改市的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想清楚，也想静静地思考明白再说。

刚进门，就收到了柳如是的短信。丁刚强打开一看，估计是别人发给这女教师的，她觉得好玩，就转过来了。

这信息也是从喝酒讲起的。丁刚强暗暗笑了：“这社会，大家都喜欢的是酒哦。”丁刚强收集的关于酒的段子不少，但这条短信，是由酒引申开来，他理解的是讲人生，讲哲学的：

有本事的谁敬酒都是大杯，
没有本事的人谁敬的酒都得干杯；
有本事的谁请都没有空，
没有本事的请谁都没有空；
有本事的老婆基本不用，
没有本事的被老婆往死里用；
有本事的专陪领导人干坏事，
没有本事只能替领导人干好事。

丁刚强读过，感到这女人真有意思，怎么给自己发起这样的短信来。是好玩，还是无所事事？他懒得想这些，于是便把信息删除了。

但柳如是还是不依不饶，一会儿又发来了一条，题目叫“中国式饭局”：

饭局要素：酒、菜、烟、友、官、女人；
饭局特色：套词、吹捧、忽悠、讲段子、煽情、谈交易；
饭局境界：豪言壮语、甜言蜜语、嗲声浪语、疯言疯语、胡言乱语、不言不语。
饭局？布局？迷局？骗局？

丁刚强越来越感到这个女教师是不是有点神经质了，怎么一再给自己发这样的信息？

“这年月，什么人都有。写这些信息的人，传播这些信息的人，他们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企图？真看你不懂了。”他这么对自己说。

再过一会儿，柳如是又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他看都不看，就删除了。

别糊里糊涂地背了黑锅

欧阳书记临走时，对丁刚强和彭彪说：“其他事情我就不多说了，地区改市的事，你们抓紧。多和省委组织部、省人大常委会和省政协沟通。”

在场的几个人都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

丁刚强在给高平凡关车门的时候说：“对不起哦，没有陪你喝好酒，也没有陪你打一盘三打哈哦。”

高平凡说：“账还是记在那里的。”说罢握手道“再见”。

首长们走了，贾东生过来报告说，他被高平凡批评了一顿。

丁刚强吃惊地问：“怎么回事？”

贾东生说：“欧阳书记和高秘书长与别的领导同志不一样。”

丁刚强又问：“怎么会不一样？”

贾东生：“批评人很严厉，但让你受得了。”

丁刚强笑了，说：“儒雅？对不对？”

贾东生也笑了。

贾东生说的“不一样”，是欧阳书记不收土特产。地委办的同志按照惯例，在首长的座车里放了本地一些特产，无非是蘑菇、木耳、黄花菜、百合、笋干一类的山珍。每个地市都有几样自己拿得出手的特产，精心加工，包装讲究，专门给上级机关来的人做礼品的。朝阳地区也不例外。丁刚强刚来时，觉得这送礼的做法不太好。但贾东生说，这是通例，其他地区都搞，你不搞，说明你不懂规矩。再说，通过这些礼品，给山区特产做点广告宣传，也是很划算的。丁刚强便理解了，按照市场经济的做法，推广产品就是一种策略。于是他也就不反对了。

但省委机关来的几个司机坚决不同意把这些山珍装进车里，说是首长交代了。贾东生便去找高平凡。高平凡批评道：“拿公家的钱置办这些，现在行不通了。也就是说，用纳税人的钱送礼，这个做法不对。你们很快要地区改市了，今后所有费用要通过人大预算决算，要通过审计监督。这个钱花了，记着欧阳书记和我的账，大家都糊糊涂涂。”

高平凡给贾东生讲了一个故事，他以前当专员的时候，接受过一次省纪委的质询。其实就是一件小事，但下面一个工人真名真姓写信，告了他高专员。因为是实名举报，纪委不得不澄清。原来是他一次去某工厂考察，临时改变在那里就餐的安排，匆匆忙忙去了别的地方。但结算时财务还是报销了10万元“接待费”。查来查去，原来是工厂把好几笔别的账目安在他的名目里，账目上记的是“接待高专员”，一次考察，居然要花费10万元接待费，当然纪委要查，高平凡糊里糊涂地背了黑锅。

贾东生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在朝阳地委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这说明高平凡精明。自己被批评了，真心服口服。

丁刚强听完这个故事，对贾东生说：“高平凡这个人，看起来风风火火，不修边幅，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

大家很失望

欧阳书记在朝阳地区考察了几天，到几个基层单位现场调研一番，临走时开了一次汇报会。

参加汇报会的主要是地委委员和副专员，还有人大联工委、政协联络委的负责人以及享受副厅局待遇的领导干部们。按照常例，县市委书记也列席会议。

这些年里，干部队伍级别待遇弄得很复杂，不像“文革”以前，全国的干部队伍按照统一的级别管理，只是各个地区工资有点差异而已。如果你是地市级干部，大概就是十二级十三级干部，进入了“高级干部”的行列，工资与级别挂钩，出差可以乘坐列车软卧包厢，还有用车、住房、医疗、特供等待遇。级别是个杠杠，全国一盘棋。不管是企业事业还是行政单位，统统叫“干部”，统统按级别管理。后来实行改革，原来的级别取消了，但省军级、地师级、县团级还在，也称部级、厅级、处级、科级。但各地情形不一样，派生出来的花样也不尽相同，叫法也五花八门，什么研究员、调研员、主任科员、巡视员，正处级干部、副处级干部一大摞。有正职当然就会有副职。还有享受什么什么级别待遇，享受什么什么级别“三项待遇”，虽然没有政治待遇，但用车、医疗、住房与这个级别一样。行政单位这么搞，事业单位照搬，企业也这么搞，一切都围绕待遇转。干部们这么搞，专业技术人员也搞了一套，以前只有教授、工程师、研究员这样的职称，现在什么专业都可以评职称，经济师、政工师、编辑、校对、护师好多种类，还有“教授级高级工程师”。这些“师”，除了工资挂钩以外，还与政治待遇生活待遇相关联，弄得全中国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所以有人说“教授满街走，副教授不如一条狗”。大家都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当然就没有神圣感。职称不值钱，知识当然更加不值钱了。

欧阳晋环顾会议室，来了一百来号人，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些都是地委委员一级的领导干部？一个地区这么多地市级干部，得花多少纳税人的钱来养啊？他对自己说。

但现实就是这样的，大家都是在这条船上讨生活的，把谁推下船去？来了就来了吧。无非是听听会议，讲话的还是他们几个。他这么安慰自己。他知道，要改变这个现实，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更不是他欧阳晋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高平凡主持汇报会。先是丁刚强汇报，主要是讲群众工作和现代工作手段，简明扼要，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接着是彭彪汇报经济工作，他讲的大部分是数据，并进行分析，提出解决的办法。话匣子一开，怎么也收不住。高平凡几次示意要他精炼点，但彭彪还是担心漏掉了什么，照讲不误。等到他说“汇报完毕，谢谢首长”，已经临近吃午饭了。

欧阳书记得做“指示”。按说，至少应该讲“三个问题”或“三点意见”，但时间不许可。他说了几句话，肯定了朝阳地委最近一段的工作，再不多说。

高平凡便宣布散会。

参加会议的百来号人感到诧异。省委书记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说个三条五条，怎么向下面传达？

那些奉命来报道汇报会的记者们更加傻了眼。书记就这么几句话，怎么写消息呀？
大家很失望。

干部交流问题

丁刚强又说：“还有一点，是干部交流问题。”

欧阳晋喝了一口茶，带着疑问的神情看了丁刚强一眼。

丁刚强说：“我到朝阳地区才知道，这里管辖的县多，书记县长都是老资格的，地区一级班子位子有限，也难得提拔出去。这几年下派的干部很多，交流出去的少，大家多少有点想法。”

说罢，他埋头喝茶，听候欧阳晋表态。

欧阳晋还在思考刚才引起警觉的问题，没有立即回答。他喝完杯中的茶，丁刚强续上，丁刚强再加水煮茶。就这么沉默了片刻。

欧阳晋终于表态了：“干部交流问题，这是中央的精神，还有干部回避问题，也是中央强调的。”

所谓干部回避，就是做党政一把手的领导干部，不能在自己的出生地和成长地任职，这是自古以来的回避制度。共产党执政以来，大都是在原籍提拔使用干部，近年为提高监督职能，才重新恢复这个旧制。

欧阳晋见丁刚强没有吭声，继续说：“你们这里的情况是特殊点，其他市管辖的就五六个县市区，朝阳地区管辖九个县市区，领导职数就那么几个，提拔起来受限制。省委也考虑过，今后适当向你们这里倾斜。有合适的同志，你可以推荐。再就是上面派来一个，你们也交流一个出去，对等安排。这样的话，你们就不吃亏了，你看如何？”

丁刚强连声说“谢谢”。

“倒是你提出那个问题值得注意，”省委书记还是在思考应该警觉的问题，“北京的那些老首长的亲属，你们礼尚往来就是，别太在意。他们有能量，但还不至于左右政局。他们插手一些事，对市县一级有些影响，不能马虎。但凡经济建设方面的事，只要有利于发展的，我们支持，也需要他们支持。但干部问题，一定把好关，不能让他们随意插手。干部问题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要民主集中制呀。你们觉得不好说，顶不住，找我好了。”

丁刚强还是点头称是。

欧阳晋说：“我是在这个圈子里长大的，对付他们，我有自己的办法。”

说完，他站起来，绕着房子转了一圈，仔细看看丁刚强的住室，说道：“你这个官邸，也太简陋了一点吧。就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张床，怎么连个书架也没有？”

丁刚强也站了起来，说道：“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欧阳书记你也out了。现在人家都不看纸质书了。你要看什么，网络里应有尽有，百度一下就是。”

欧阳晋说：“看来我是落伍了，你对网络情有独钟，能够利用现代手段，值得学习。但有一点，我还是保留。我是个学化学的，未必化学实验也可以通过网络来做？”

丁刚强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打哈哈说是。

省委书记又问：“任萍和孩子怎么样了？”

丁刚强说：“孩子已经和许晴晴家的姑娘结婚了，我呀，快是爷爷辈了。”

省委书记笑笑：“美国不搞计划生育，成就了你这个少爷爷。把任萍叫回来吧，你们这样海内海外，几个摊子，不像个家。”

丁刚强回答说：“她做的这个研究项目，与中国有关系，两个月回来一次，就是飞机难坐啊，十几个小时，每次脚都肿了。”

欧阳晋说：“看来你很疼老婆的嘛。”

当官是个艺术活

饭后，丁刚强要送欧阳晋回宾馆房间。欧阳晋说,去丁刚强房间坐坐。他示意高平凡等人不必陪了，两人便来到宾馆丁刚强的房间。

小胡还是照例煮好了湖南安化的“盛唐黑金”黑茶，将茶壶茶杯摆好，把门关好，自己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丁刚强给欧阳晋倒上一杯茶，递过去，说：“这黑茶，是我湖南的一个同学送来的，据说和云南的普洱茶一样，很有保健功效。你尝尝。”

欧阳晋抿了一口，说道：“于茶之道，我是外行。品酒嘛，我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又说，“你今天那个包谷烧，不错，很纯，够劲。可惜我在你这里不能多喝。”

丁刚强笑道：“不是在我这里不能多喝，只怕你这辈子难得多喝了，身份所致。”

“哈哈哈哈，还是你丁刚强了解我。”欧阳晋笑过，便转换话题说：“这次到你这里来呀，一来是看看你们利用网络开展群众工作有什么经验，值不值得推广；二来，主要是听听你对地区改市的计划和打算。”

丁刚强给欧阳晋再续了一杯茶，说道：“我正想向你汇报，请示你。利用网络的事，明天到会上说，改市后班子的配备，请您给个原则，我认真执行。”

欧阳书记说：“我的原则很简单，不是改个名称，要以改市为动力，机制体制要变，要适应社会发展、适应市场需要，再就是要精简，体现小政府、大社会的精神。”

他见丁刚强默默地点头，继续说：“改市了，多出了人大政协好多机构，可以给大家提供机会和舞台。但也有人欢喜有人愁。渴望提拔的、留恋官位的、驻足观望的、甚至拆台闹腾的，肯定都会有。对你来说，是一次考验。你能不能把握局面，就看你的本事啰。”

丁刚强还是默默点头，欧阳书记继续说：“关键是要稳定，不要出乱子。人大会议是个关键，既要充分体现民主，更要执行省委和市委的意图。这里面有艺术，就是领导艺术。有人说，当官是一门技术活，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当官要讲艺术，叫领导艺术。要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要多团结人，就要动脑子。”

丁刚强默默点头之后，终于想起自己该说话了。他说：“朝阳地区是个老区。与上面的瓜瓜葛葛、牵牵绊绊比较多。过去那些老首长老将军们，对家乡关心，大都过问经济建设方面的问题。现在老将军们大都不在了，但他们的子女亲属还在，他们对老家的兴趣比老一辈大一些，也多一些，有些还插手干部问题。”

欧阳晋就是老首长的后代，他父子两代对家乡海南几乎就没有关注过，一直觉得内疚，总觉欠了老家一点什么。所以，他和丁刚强的“星火集团”在那里建立了希望学校和图书馆。他从不插手老家地方上的干部问题。在北京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些这方面的事儿。经丁刚强这么一说，他顿时警觉起来。

八大免死金牌

欧阳书记到达朝阳市，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丁刚强本来打算到边界区迎接的，但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去。一来他知道省委书记的个性。欧阳晋也是个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又是“官二代”的身份，对场面上的事情不太看重。也就是说，看内容重于形式。现在省委书记、省长除了司机秘书以外，还配了警卫员。为了出行方便或是出行安全，一般都是警车开道，前呼后拥。这与旧社会的鸣锣开道、四周回避没有什么两样。欧阳晋对排场没有兴趣，也不认为会有哪个人来行刺他，所以常常独来独往。再说，丁刚强与欧阳太熟悉了，客套多了反而显得生分，显得假意。

所以丁刚强和彭彪相约在招待所等候。

酒还是要喝一点的，他们准备了当地的“包谷烧”，一种纯酿的粮食酒。他们是绝对不会用塑料壶装“五粮液”来糊弄省委书记的。如果被揭穿了，闹个笑话出来，大家都没有脸面。尽管欧阳书记也喜欢“五粮液”。鉴于丁刚强上次吃了一回哑巴亏，他生怕下边的人这样蒙省委书记，所以他还特地把酒瓶找来验证了一下。

陪同欧阳书记来的自然是省委秘书长高平凡，还有秘书司机等几个随员，队伍不算庞大。工作人员在外间摆了一桌，书记在里间一桌。

欧阳晋看看只有丁刚强、彭彪、贾东生作陪，说道：“这样挺好，我就喜欢刚强这个做派，实在。就你们几个够了，陪的人多，吃不好饭。”

大家伙都笑了。

彭彪对欧阳书记说：“既然是小范围，那就喝几杯？”

高平凡说：“来点本地的酒，一瓶足矣。”

见书记没有摇头，丁刚强给几位斟酒，说道：“本地的包谷烧，纯得很，每人二两，平分如何？”他那倒酒的姿势，在座诸位都很熟悉。尤其是高平凡，听了“平分”二字，觉得很有几分亲切，忙说：“要得，要得。”

没有敬酒劝酒一类客套，主宾都觉得轻松。上的菜是按农家的做法，说不上精美，但很可口，不油腻。欧阳书记吃起来很是开心，夸菜式新颖别致。贾东生解释说，丁书记来了后，改革了接待风格，大大减少了大鱼大肉、海鲜参汤的比例，增加了瓜果蔬菜，反而大受客人赞赏。

丁刚强制止了贾东生对自己的夸赞。他绕开话题说：“书记可否闻听蔬菜有八大免死金牌一说？”

欧阳书记听到丁刚强文绉绉的语言，笑了，也以同样的口吻说：“愿闻其详。”

丁刚强便说：“这八大金牌是，大蒜克胃癌，蘑菇克肝癌，菜花克胰腺癌，菠菜克肺癌，茭白克肠癌，海带克乳腺癌，芦笋克皮肤癌，黄豆克子宫癌。”

高平凡听了，笑道：“看来我们只要六道金牌就够了，黄豆和海带不要了。”

欧阳书记听了，也很是高兴，问道：“你这个地委书记，哪里弄过来的方子哦？有没有科学依据？”

丁刚强回答说：“是从网络里看到的，应该是有依据的。”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念了起来：“有研究称，人体内缺乏欧米伽3是肿瘤生长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在日常饮食中多‘掺杂’一些富含欧米伽3的食物，如青菜、水果、深海鱼，能有效帮助预防癌症。”

高平凡敲打着酒杯，戏说道：“未必未必，网络里的话，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欧阳书记却说：“信了未必有坏处，刚强这蔬菜宴，给我们送了八大免死金牌，符合现代理念，好呀，值得推广。”

大家连声称是，开开心心干了杯中的“包谷烧”。

谁告了和尚的状？

丁刚强想起来，不久前他接到过一封举报信，说的就是朝阳庙承包纠纷的事。

朝阳庙远近都有名，终年香火不断。不知道从什么年月起，这寺庙也搞了承包的管理方式。据说是一位云游到此的和尚，德行有多高并不知晓，但管理上很有一套。他建议庙里的主持对僧众实行责任制，设立岗位，各司其职，奖罚分明。老住持采纳了他的意见，把他留在寺内，主持院务大小事项。这和尚真有一手，把寺院管理得井井有条，新建了殿堂，对菩萨粉饰金身，香火更加旺盛，一时传为美谈。老主持圆寂以后，他临时接管了住持位置，但尚未升座，就有诸多告状信投向党政机关。

这些告状信件并非寺院寄出，全是俗人所为。所告诸事，归纳起来无非两点。一是此和尚并非正式和尚，是某企业下岗人员，因为生活所迫，装扮成云游僧人，以菩萨之名骗钱度日。二是在朝阳庙属于承包性质，不合佛教规矩，庙堂净地，岂容利益之徒。所列事实数据，似是而非，只是大概而已。

丁刚强看了这些信件，觉得可笑。寺庙之事，俗人何必介入？和尚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有佛教协会鉴定，由众僧众监督。承包之事更是不靠谱，当年他自己见过那位高僧主持，感觉德行很是了得，朝阳庙能够信服各方，与这位高僧的德行有关。他还不至于乱来，选出一个不法的徒儿。再说，凡间通过承包已经解决了管理上的许多疑难杂症，就是引入庙堂也未尝不可。不是有人说“发展就是硬道理”吗，和尚寺庙就能不在这理论指导之下？

丁刚强把那些告状信批转给地委统战部，请他们协调解决。可能是他批得不硬，那边没有引起重视，也可能是协调没有结果，这告状信就跑到了省委书记的案头。欧阳书记想的是大事，是宗教政策问题，是稳定大事，不能给一些人拿来做文章，所以不能马虎。高平凡说得更确切点，别让人弄到网络上去了，那样就更加被动了。

放下高平凡的电话，他要小胡秘书立马把统战部长黎珺找来。

统战部长立马就赶了过来。

丁刚强把高平凡电话里意思说了。

统战部长连声说：“早解决了，早解决了。”

丁刚强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你怎么不把处理结果告诉我？”他以前交代过小胡，也交代过贾东生秘书长，凡是他批示过的文件，一定要有回馈。他把在里间处理事情的秘书叫过来，同样这样问了一遍。

黎珺马上给小胡打掩护：“是我那里没有及时汇报。”

因为部长是地委委员，一个班子里的成员，丁刚强不好批评，便说：“你赶紧把材料报省委统战部，请他们立即报告欧阳书记。”说罢，他才觉得应该请部长坐下来，要小胡把泡好的湖南安化盛唐黑金黑茶送过来。

黎珺部长是个做事很过细的干部。他也收到了那些告状信，当时就把地区佛教协会的秘书长找来问了情况。丁刚强的批示转来后，他亲自跑到朝阳庙，开了一次座谈会，名义上当然不是调查那封告状信的事，而是听听僧众们对政府有什么要求和建议。僧众们觉得现在寺庙香火很旺，临时代理的主持办事有方，请求他们催促佛教协会早日举行升座仪式。由此看来，佛门净地到底是净地，这告状之事与寺庙本身没有关系。

黎珺部长想通过侦查手段查查这信的来历，但苦于那些信全部是打印的，侦查起来如大海捞针，也就罢了。他们和佛教协会的分析了一下，估计是那些“法轮功”人员所为，他们无事生非，捏造出一些事儿来。因为此类事情，外地也曾发生过。

触动了哪根弦

高平凡来电话，告知欧阳书记对朝阳地区利用网络开展群众工作的调研报告很感兴趣，准备到朝阳专题调研一次。

丁刚强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的调研报告送过去的。因为在开展这项活动时，丁刚强就制定一个“三不”的原则，主要是不要对外宣传，先自己搞起来再说。就是自己很哥们的省委秘书长高平凡，对自己很信任的省委书记欧阳晋也没有透露过。

丁刚强在电话里问高平凡：“欧阳书记怎么知道我搞了这个事儿？我们没有给他送调查报告呀。”

高平凡说：“现代社会了，信息化时代，还有不透风的墙？”他又说，“你们搞的那个网络对话，影响确实不小，省里几个厅局把意见反馈到办公厅了。”

丁刚强“啊”了一声。便说：“看来想做件事情不容易。方方面面要顾及到，难啦。”

高平凡说：“你做你的，他说他的，别理会。你那个‘三不’的原则，不完全对，应该对上面不封锁信息。对新闻界保留，这点我支持。”

丁刚强说：“谢谢理解哦。”

高平凡告诉丁刚强，朝阳地委政研室搞的那份调研报告，题目很不错，是当前社会领导机关一种新的工作方式。是他交代省委政研室的人找了小丁要来的。书记很感兴趣。但书记也说了，这个事儿，能不能做好，关键在于坚持，先别大张旗鼓地宣传。这个思路好，有了经验，好好总结，有些教训，慢慢改进就是。

高平凡还对丁刚强说：“还是实事求是，别刻意准备，实话实说，低调一点的好。欧阳书记这次来，是带了些告状信来的。你刚到朝阳，是不是动作大了点？”

丁刚强一头雾水，问道：“触动了哪根弦？”

高平凡说：“我电话里不好说，你问问许晴晴就知道了。”丁刚强知道，因为新闻发言人这个身份，许晴晴信息灵通。再说，她常在省委常委楼走动，少不了与这个部那个厅联系，知道的自然就多。

丁刚强和快就从许晴晴那里得知，朝阳地委在新阳县举行进入扶贫县行列庆典这个事情上，做了一些“小手术”，撤销了一些挂着名义实际由职能部门承担责任的领导小组，被省里一些主管部门认为“不重视”行业工作，告到欧阳书记那里了。

再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儿，很让丁刚强伤脑筋。那就是鼎鼎大名的朝阳庙，出现了承包的纠纷，把官司打到了省委书记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