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上篇>> 咱两家要成亲家了

咱两家要成亲家了

又是一个新年。

清晨起来,丁刚强陆续收到了大家的祝福短讯和问候。

其中,汪洪亮在发过祝福信息后,又发信息来问:“老板,新闻文化厅有人在传言,你要去美国发展,是不是在办理移民手续?”

丁刚强觉得很好笑,于是回复了很长一段话:“有些富人移民到美国,发现失去了致富能力,只好把国籍留在美国,肉身又回到中国去。因为中国吃喝嫖赌巴结逢迎坑蒙拐骗都是重要的致富能力。而在美国,根本不需要这些能力。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土壤异也。你给我宣传宣传这个说法,就说我的能力,还是适应在中国发展。”

汪洪亮很快就回复道:“老板说的极是,洪亮遵命。”在信息的后面,汪洪亮还加了个跳动着小孩的图形。丁刚强把自己发的信息和汪洪亮的回复给任萍看了。任萍很气愤地骂道:“你这人呀,真是无耻之至。”

丁刚强嬉笑着,在任萍的前额亲了一下。

元旦后,日子过得更快,又到了上班的时间,李远的拜年短讯才发了过来。 他还附言道歉,说一家人到国外过元旦去了,刚回来。

丁刚强哈哈大笑。笑罢,他也想制造点意外效果,便给每个同学发了一条短讯:

这可能是我最后几天给你发信息.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要去日本了,手续也都办好了.我不会忘记你.真的!

过了几分钟,他再群发了一条信息:

我得了禽流感,朋友派我去传染啊。

他没有去日本,而是去了美国。元旦后,紧接着就是春节,他要去与妻儿团聚。

飞机抵达美国纽约的肯尼迪机场,前来迎接丁刚强的,不是任萍或吴长征,而是许晴晴。她的身后,是丁刚强的儿子小强和许晴晴的女儿兰兰。他们都已经是博士生了。

小强开着自己打工挣钱买来的二手车。直把他们送到曼哈顿市区的公寓里。任萍已经准备好了地地道道的中国江东风味的饭菜。

许晴晴悄悄地告诉丁刚强:“咱两家要成亲家啦”。

丁刚强这才恍然大悟。

小强和兰兰在美国谈恋爱,许晴晴和任萍早就知道了,只是把丁刚强蒙在鼓里。

<<风起上篇>> 首长问起了陈远林

首长问起了陈远林

这一次视察期间,首长在他乘坐的大巴上,随口问到了陈远林的情况。

欧阳书记说,自己不了解情况,请陪同的省纪委一位工作人员做了简要的汇报。

首长问:“多大的经济问题呀?”

工作人员回答:“查实的有两千万元,大部分被一个叫冰冰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卷到澳门去了。至于他本人,已经落实的有四十二万元。”

首长“啊”了一声,说:“这个数目不大呀。”

首长没有继续说话,只不过顺便说了这么一句而已。区区四十万元,确实不算天文数字。

首长走后,陈远林保外就医了。

陈远林还真的进了医院 ,而且和姜草阳夫妇住进了同一个医院。

奇怪的是,姜草阳享受的是老干部的待遇,住的是干部病房,一切费用由新闻文化厅“买单”。姜草阳每天的节目除了打针吃药,就是上网写博客弄书稿,他以这样的方式显示自己的存在。

陈远林虽然住的也是干部病房,除了看看电视别无它事可做。陈远林与以前住院完全不一样,秘书没有了,司机也没有了,也没有了专门的护士,更没有了门庭若市的场面。他的医药费没有正式单位出面解决。好在他的儿子开了一间公司,儿子提供了他的费用。陈远林总渴望有个人来看看他。他需要别人承认他的存在。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太寂寞了。陈远林习惯了在戏台上演出,没有了观众,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病房走道里的数字显示挂钟,看着那些红色的数字跳动得真慢啊。陈远林猛吸了一口夹带着来苏水气味的空气,有气无力地感叹道:“太寂寞啦!”

陈远林觉得有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定睛一看,是姜草阳,一位过去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下级,一位常常有求于自己而不惜一切手段的人。他费力地扬起右手与姜草阳打招呼。使他十分诧异和疑惑的是,对自己曾经十分尊敬的老下级竟然视而不见,立马扭转头走进了另一间病房。

姜草阳的病房门“砰”地一声,整个楼道里响起清脆的回音。

陈远林的心陡然颤抖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世态炎凉噢!”

丁刚强听说了这件事,很是感概,于是打电话告诉了许晴晴。

许晴晴轻声低叹了一口气。

许晴晴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陈远林毕竟是有恩于她的人,几次提拔自己,都是陈远林力主的。至于当时的陈副书记有没有别的企图,许晴晴是不知道的。

许晴晴还是决定以新闻文化厅名义,派人送去了十万元医药费。

“毕竟是老领导,不能见死不救啊。”许晴晴这么对丁刚强说。

回到宿舍,丁刚强陷入了沉思。

<<风起上篇>> 接待首长

接待首长

省委政策研究室的工作,是一些服务性的工作,为省委几位书记服务,做些专题调查研究,或是为领导同志起草重要的报告和文件。

当然,也要参加一些重要的接待工作。

丁刚强刚上任,便被派去接待一位上级来的领导同志。据说,这位领导同志是来专题考察江东省农村工作的。

考察农村,自然要看星火村和星火集团。这是欧阳书记特意安排的。一个村办企业发展起来的星火集团,已经是江东省的一块名牌了。

星火集团接待这样的首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往每次接待领导同志考察,丁刚强轻车熟路,从容自如,很是有几分成就感的。丁刚强已经不在集团兼职了,不能像以前那样以主人的身份出面接待,很有几分遗憾。

丁刚强参加接待首长的活动,每次总是累得直不起腰来。坐在送往迎来的车队里,大街上的人群总以为他们耀武扬威,八面威风,其实他们的苦衷,别人是无法理解的。

接待首长,最重要的是安全,交通、饮食、住所,不能有半点马虎。各单位的汇报不能出现半点纰漏。领导同志要是突然改变主意,临时看个现场,会把接待工作人员急出尿来的。不久前,一个领导同志到邻省考察,临时在路边停车,随意与几个农民交谈。不巧的是,这几个农民是上访户,天晓得他们从哪里知道首长要经过这里,趁机将告状信递上。首长很重视,立马要求当地政府解决问题。当地政府工作人员哪个敢不解决?告状之事很快有了结果。

这事经网络迅速传递开来,首长成了人人歌颂的救星。首长一走,可苦了接待的官员、警察。地方有关部门上上下下追查,寻找接待工作的“盲点”,采取应急方案和处置措施。这样一来,连带处分了一批干部,还把当地农民找去办了好几天学习班,进行和谐与稳定的教育。那几个农民担心受到牵连,也只好远走东北,半年不敢回家。

这次接待规格不低,警卫等级更高。熙熙攘攘的人马陪同视察,一个环节连着一个环节。按照预定的程序,开路的第一辆警车呼啸而过,浩浩荡荡的车队过来了,一辆接一辆。繁华的街市就像一条河流,人流、车流在大街上驶过,一浪高过一浪,很像当年长江发大水时的一个洪峰那样壮观和宏伟。短短的可能只有几分钟时间,洪峰就平安地过去了。终于等到警报解除了,紧张的工作人员才有了轻松地感觉。这么短的时间,就连为佛主敬献的三炷香还没燃尽。丁刚强长嘘一口气说道:一定是佛祖听到了我们虔诚的祈祷,显真灵保佑了我们吧,一切平安,一切又平静下来了。

谢天谢地,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只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记者的几部照相机被没收了。这个记者肯定是没有参加保卫部门组织的安全学习,闯了禁区才导致被“处理”的。

还真亏有了星火集团先前对全员进行的 “安全学习”。两天前,星火集团的保安人员被撤换成了全副武装的职业警察。就在警察车队为迎接首长到来进行预演时,发现一个民工在警察后面快跑一下,转眼不见了,惹得警察追逐一阵子。后来警察说,现场不能瞎跑,任何没特殊标志的人都不得露面,否则随时可被当成坏分子处理。

丁刚强这一次的感受更加深刻。他们已经进行了最充分的准备:所有可能有不安定因素的分子原子,都已经采取了特别的关照措施。现在上班的人都是正常的职工,绝对没有一个坏人,绝对不会有一个人会临时递上一份上访信。

为确保万无一失,现场主要岗位都安排了绝对可靠的领导力量:车间主任就是搬运工,车间党支部书记就是操作员。他们的政治素质、业务素质和随机应变能力应该是绝对经得起党考验的。

现在,领导同志已经走了,大家激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了。最后的结论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庆祝也好,训斥也罢,影响也好,改进也罢,要等着回头再总结。有一个职工说:“从我个人心里说,对首长给我们带来的关心和鼓励,我们表示非常感谢。”为迎接首长的到来,企业专门给他们发的一身新工作服,免费理的发,并且让厂容厂貌得到如此迅速和高程度的提升,大家都非常满意。这一切都是首长给我们带来的好处。

额外的事,也在按部就班进行:四百多盆鲜花要立即收拢起来,否则可能就会冻坏了。几十条红绸标语要立即撤下来,以便预备以后重新使用。专门给首长们预备的三星级厕所里的毛巾和香皂要收起来,沿途摆放的矿泉水要拿回来。为首长特殊制造的模型和画幅还要拆除。

这些也是要花钱买的啊,能节省就节省一点吧。丁刚强早就交待汪洪亮了。

不管怎么说,这准备了12天的全部劳动,终于在首长半个小时的宝贵时间里,圆满结束了。

“真值得好好庆祝一番。”丁刚强想起了几个人在一起喝酒,那多么自在哦,大家一起说些段子,念念短信,心情轻松又愉快。

<<风起上篇>> 结束“定点扶贫”

结束“定点扶贫”

第二天,省委来了电话通知,让丁刚强感觉自己分析错了。

这个电话通知与许晴晴没有关系。

是省委办公厅秘书处通知他去省委常委办公楼,说有个领导同志找他谈话。

丁刚强觉得怪了。自己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很少去过常委们办公的地方,也没有哪个常委与自己熟悉。

莫非是传言要空降来的那个新的省委书记已经来了?

果真如此。这个书记刚刚到任,还没有举行交接仪式,所以新闻媒体还没有正式报道。

颜群辉书记已经完全退了。新来的省委书记,就是欧阳老的儿子欧阳晋。丁刚强与这个小欧阳早就已经是朋友了。新来的欧阳书记对江东省的情况早就有所了解,其中大部分是从丁刚强那里知道的。对丁刚强的了解,那是很自然的了。

到江东省来工作,是中央临时做出的决定,欧阳晋事先并不知晓。到了这一级干部,很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中央领导同志集体谈话以后,他们立马就飞到新岗位报到。

来清溪市的飞机上,新任省委书记就决定把丁刚强弄回来。

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什么寒暄,欧阳书记很坦诚地直入主题,要他赶紧结束“定点扶贫”的使命,回到省委机关工作,担任省委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

“星火村和星火集团如日中天,红火得很。”丁刚强说,“我实在不想离开。”

欧阳书记说:“世界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事物的发展总有极限,弄不好就会走向反面,那样结果未必好哦。不如现在急流勇退,另辟蹊径嘛。这样一来,你对社会的贡献也大得多。”

丁刚强觉得,欧阳书记的话很诚恳,很有哲学意味。

他想再说明点什么,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理由不答应。

他只好说:“那我就回来为你服务吧。”机关里的人都知道,省委政策研究室,就是为省委领导同志服务的。说得更确切一点,主要是为省委书记服务。

欧阳书记会意地笑了。

见书记笑了,丁刚强想讲点价钱,要求保留星火集团股东身份。欧阳晋思考了一下。说道:“按规定,党政干部不能在企业有股份,你想办法变通一下吧。”

丁刚强决定把自己的股份过户给儿子小强。名义上,他是星火集团在省城的联络人,但不能领薪水了。

<<风起上篇>> 晚上有时间吗

晚上有时间吗

晚上,任萍从美国打来电话,告知小强已经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录取了,学的是人类学专业。

丁刚强这才想起,这段时间太忙,自己很久没有与妻子联系了。

他们谈过孩子考试的一些细节后,丁刚强问道:“学费还要交多少?我明天打过来。”

任萍说:“是全额奖学金,小强自己愿意在图书馆打点工,这份工作的薪水够他自己花了。”

丁刚强笑笑,说:“儿子到底比老子强。我们拿人民助学金上的大学,他却有本事用美国纳税人的钱。”

任萍纠正道:“才不是纳税人的钱呢,是教学科研基金会的。”

丁刚强打着哈哈,继续说:“反正不是咱中国人的钱。有出息。”

任萍说:“我现在也是美国的纳税人呢,我们的科研项目已经发挥了经济效益,比你这个土资本家,高了好几倍。”

丁刚强不敢继续和她讨论,支支吾吾几句话,就挂了话筒。

这两年里,丁刚强每年都要去美国看看妻子和儿子。好在他的工作性质已经变化了,不在机关,自由度大得多,出国也方便。

任萍对自己的单位耿耿于怀,一直不肯回来,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腔热血化做了泥水”。后来,她干脆办了辞职手续,专心在美国做自己的研究项目。丁刚强也不勉强,两人天各一方,他也落得个自在,各自可以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想起来,自己好久没有和许晴晴在一起了,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了出来,下面那活儿不由自主地翘得硬梆梆的。

丁刚强给许晴晴拨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许晴晴却把电话挂了。丁刚强知道,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她在开会,或是有人在身边,不方便接听。

丁刚强便发了条信息过去:“晚上有时间吗?想你呢!”那意味,明显是挑逗性的。丁刚强细算起来,自从许晴晴到新闻文化厅当厅长以后,他们在一起幽会的日子没有几回呢。要不是许晴晴不方便,就是丁刚强老不在清溪城,毕竟许晴晴已经是个公众人物了,他不得不处处迁就她来着。这样一来,许晴晴反而不高兴,以为丁刚强对自己兴趣不大了,常常生出些个怨言来。

果然,许晴晴到夜里才给丁刚强回信息。信息很有点古时候怨妇的情调:

一生负心成今日
四海无人对夕阳

丁刚强看了,苦笑道:“女人啊,唉!反正是男人的不对。”

她给许晴晴拨通了电话,诙谐地说:“要批评负心郎什么呢?”

许晴晴说:“我在江东宾馆订了间靠窗户的房间,眼看汽车一辆又一辆驶过,真有点过尽千帆皆不是,斜阳脉脉水悠悠的意境啊!”

丁刚强笑了:“宾馆可不是白萍州,别让咱的美女断肠呀。”

许晴晴又说:“你别贫嘴!301房间啊。”

丁刚强心早就飞了过去,他开着飞车,全然不记得还有限速的概念。好在他弄了个军警牌照,哪个警察也懒得理他。

<<风起上篇>> 捐建希望学校

捐建希望学校

欧阳老去世了。

欧阳老是患癌症去世的。

丁刚强在老人临终前,就赶到了北京。他参与了办理丧事的全过程。

在人们的眼里,丁刚强就是欧阳老的儿子。在丁刚强的心里,欧阳老就是他的父亲。欧阳老说过,他与丁刚强是“忘年交”,其深情同于父子。

在八宝山的所有活动结束后,按照欧阳老的遗愿,丁刚强和他的儿子欧阳晋一道,将老人的骨灰运回海南老家安葬。

海南的五指山是革命老根据地之一。但欧阳老是西海岸一个县生长的,与威名远扬的琼崖纵队关系不大。他早年在本地参加了地下党,后来被迫北渡大陆,漂泊他乡,经历了枪林弹雨的洗礼,是当地县里唯一活到建国后的老红军,也是县里走出去的职位最高的领导干部。

欧阳老在世时,对家乡的发展十分关心,促成了几个大的建设项目,在当地很有威望。县党史委的同志建议,因为他的旧居很早以前就找不到了,要留点什么纪念物,才能对得起他,也可以以此激励后人。他们建议建一座纪念铜像,经费在当地募集。
欧阳老的儿子坚决反对。丁刚强虽然不是亲属,但他也觉得这样不妥。因为只有党和国家领导人去世后,经过批准,才能建立铜像。再就是,欧阳老建国后从事理论方面的工作,不喜欢张扬,如果用募捐的方式筹集经费,更是不合乎他的性格和意愿。
小欧阳建议利用当地的历史资料,帮助老部长寻找当年失散的一个儿子。欧阳老生前说过,他最大遗憾就是没有找到这个儿子。建国后几十年,他寻找过几次,但物是人非,很多线索已经断了。他不想给别人增添麻烦,更不想大张旗鼓地去找,所以一拖就是几十年。若是这件事完成了,也算是了了老人的一个心愿。

丁刚强是学历史专业的,他建议通过党史委和县志办两条渠道。小欧阳欧阳晋觉得有道理,便请县委的同志帮助。

几个月后,县党史委通过海南省一些部门,找到了一些线索,顺藤摸瓜,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欧阳部长失散了几十年的这个儿子。

这个儿子是当年欧阳部长做地下工作时与第一个妻子生的。由于叛徒告密,当年的欧阳同志不得不连夜逃往外地,他的妻子和孩子不幸被捕。在敌人的监狱里,欧阳的妻子坚贞不屈,英勇牺牲,孩子则由地下党组织营救出来,后来就不知去向了。
欧阳同志按照党组织的要求,辗转香港、越南再到延安,解放后一直寻找孩子没有音信。

家乡党史办的同志通过查找历史文献,走访当年的老人,终于弄清楚了,他的儿子也流落到了海外,如今是海外华人,是某国的侨领。

中国的小欧阳和外国的小欧阳在老家见面了。丁刚强也高兴地再去海南,陪伴了他们好多天。

为了回报老家的养育之恩,外国的小欧阳和中国的小欧阳准备在家乡投资建设一个以父亲的名字命名的图书馆。

丁刚强也想表示一下,为纪念欧阳老做点什么。在欧阳兄弟俩的建议下,丁刚强的星火集团决定在这里捐建一所希望中学,为欧阳老的家乡培养建设国家的有用人才。

他们决定,这所希望中学同样以欧阳老的名字命名。

大家听了丁刚强的海南之行后,都为他高兴,称赞他办了一件大好事。

喝酒的过程,热热闹闹,免不了又是老一套,以说段子来助酒兴。

丁刚强对这些段子没有什么兴趣,一边听着,并不插言。他在思索赵江南给他的建议。他想借酒兴下决心,也想找个人商量商量。譬如说,钱怎么打到副书记女儿的卡上,又譬如说,人家要是拒收退回来多没有面子?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主意,只顾埋头喝酒。

<<风起上篇>> 赵江南的秘诀

赵江南的秘诀

丁刚强带汪洪亮去了海南,他想看看几个久违了的同学,再就是想好好轻松几天。丁刚强觉得自己很累,到大海里泡泡,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情趣。

他本来是约许晴晴一起去的。许晴晴因为要开省委工作会议,不能请假。丁刚强拖了几天再给她打电话,正好许晴晴在接待国家文化部来的客人。

丁刚强觉得许晴晴这个“一把手”也辛苦,想叫她轻松一下还那么难,也就打消了双双去海边休息的念头。等到自己决定以后,他仔细想想,还真不能和许晴晴一道外出。现在他们不再是从前哦,去机场去酒店,未免不碰见几个熟人。如今是名人了,未必就没有狗仔队跟随自己。要是弄个花边新闻,弄到微信群去转发,人们再人肉搜索,把两人的故事全部翻开来去,还不开锅似的炸响?

还是选择汪洪亮合适。汪洪亮一直跟随他在星火村打拼。汪洪亮很会办事,定机票、定酒店等具体事项,早就安排得妥妥帖帖。

在海口见过了几个老同学后,丁刚强去了三亚,他干脆把手机关了,静悄悄地住进了亚龙湾一家不显眼的酒店。几天里,就是洗海水浴、吃海鲜、睡大觉。他自己戏说真过了几天神仙般的日子。

一日晚餐后,他打开手机给远在大洋彼岸的任萍通了电话,报告了自己的神仙生活。任萍笑着说:“我还不了解你?你那神仙生活,就两三天而已。耐得住寂寞,你就不叫丁刚强了。”

丁刚强也不争辩,只是哈哈哈地笑笑。

他给许晴晴也拨了电话,但她在会议上。丁刚强不好多说,赶紧挂了。

丁刚强正要关上手机,一个电话闯了进来:“刚强呀,到了三亚,也不吱一声,太看不起哥们了吧。”丁刚强觉得声音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对方说:“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赵江南!”

丁刚强大梦初醒一般惊叫:“怎么是你?赵江南,你这个家伙,你不是在北京吗?”赵江南也是丁刚强的同班同学,毕业后一直在北京某个部工作。

赵江南说:“我调来三亚半年了。”丁刚强这才明白,他是个“空降兵”,从部里下派来的干部。

赵江南很快就赶到了酒店。一进门,赵江南就直嚷:“你怎么住这样个酒店,赶紧搬,住鹿回头,我们市委的接待处。”他不容分说,吩咐汪洪亮赶紧办手续“转场”。

“转场”是江东大学很流行的一句话。丁刚强他们上大学时,宿舍很挤,每期要搞一次宿舍调整,重新分派床位。每次调整,大家就叫唤着“转场啦”。转场成了变动的代名词。

赵江南为表地主之谊,请客敬酒是很自然的。赵江南虽在官场混了多年,对丁刚强就免了许多客套。他只邀了丁刚强一人,双双去海滨浴场,想单独说说话。

丁刚强以前每次去北京,总要和赵江南喝喝酒,聊聊天,也发发怨气。彼此的情况差不多,还商量过如何在单位“转场”的问题。

赵江南是个很逗的主儿。一次,他应约出去吃饭,因为堵车,到饭店已经晚了,没有了停车位,赵江南干脆将车停在马路边,丁刚强着急时,赵江南不急不慢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破纸,哈了一口气,粘在挡风玻璃上。丁刚强上前一看,原来是一张交警的处罚单。赵江南笑笑说:“这里有早开好的,别的警察不会管了。”丁刚强笑得肚子都痛起来了,批评他不该这样损。赵江南却淡淡地说:“没招了,逼出来的。”

对这样的同学,丁刚强是既佩服又恐惧,不晓得他啥时候会弄出个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丁刚强问赵江南:“你怎么来的海南?”

赵江南也不遮掩:“花钱呗。”他还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情。他说道:“我就是请管事的头儿打了一次牌,点炮花了20万。有投入就有产出,效益不就来了吗?正处变副局。”赵江南现在是上面派下来的领导干部,前途大着呢。

丁刚强觉得很好奇,但他不想去盘问其中有什么门道有什么细节,只是说:“你胆子大着呢。”

赵江南却说:“现在哪有给钱不接的?关键是看你用什么手段。打牌这招儿,各地很流行。”

游到浴区深处,赵江南抓着丁刚强的手说:“你呀,基础好着呢,还使点招,保证成功?”

丁刚强拍拍赵江南的脑袋,问道:“有什么高招?”

赵江南说:“其实并不难。关键你有没有这个心思。你们企业用钱活络,还不你一个人说了算?”他又说:“我已经了解到了,你们省委分管意识形态的副书记,有个女儿在美国。”省委有四个副书记,一个兼任省长,一个分管党群干部,一个分管政法,还有一个分管意识形态。后来精简为两个副书记,那是几年后的事情。

丁刚强说:“你精了哦,手插到我们江东了。”

赵江南继续说:“还不是为你噢。你呀,叫任萍或吴长征去副书记的女儿那里跑一趟,往人家卡里多打点美金,往后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丁刚强有点为难地说:“要任萍干这事,肯定她不愿意。吴长征嘛,倒是会帮忙。”

“那不就得啦。”赵江南“啪”地向丁刚强打了一片水花。

这天晚上,丁刚强想了很久。对赵江南的建议,他思前想后,把所有的细节和可能出现的得失全部盘算了一遍。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他自己对自己说:“回去再说吧。”

<<风起上篇>> 报业集团挂牌

报业集团挂牌

熊文走马上任,省委很快就批示组建江东日报报业集团。江东日报社和报业集团,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熊文既是报业集团的董事长,又是报社的社长。

既然成立了报业集团,就应该举行一个仪式来庆祝一下,借以扩大集团所属各个媒体的影响。

江东日报报业集团的成立大会十分隆重。

江东日报社办公大楼前空旷的广场上,新搭起了一个大红的彩门,五色彩旗招展,气球彩带飘飘。这些彩门彩旗上,挂着长期合作的广告客户名称和祝贺语,更增添了喜庆的气氛。据说,光这个成立大会,广告客户就投入了上百万元,真是个好兆头。
清溪市盛产烟花鞭炮。在这个欢庆时刻,烟花鞭炮更发挥了它的威力,巨大的声浪此起彼伏,整条大街硝烟四起,军号鼓乐齐鸣,场面好不壮观。

前来祝贺的宾客如云。领衔的是省委分管的副书记,陪同的有省委常委兼宣传部部长。省直单位的大部分领导同志到场祝贺。人们拱手鞠躬,握手相问,一个个喜形于色。广场上人声鼎沸,问候声、祝贺语,此起彼伏。

省委副书记致祝贺词。他的语音带有浓重的清江河上游的土音,发音含混不清,但语调激昂,极具煽动力,他给人描绘的江东日报报业集团的美好前景,就像一首动人的诗篇,很是动人,赢得一片掌声。

不巧的是,副书记讲话到高潮之处,突然一阵东风吹来,风起之处,地上的鞭炮纸被风屑卷起,纷纷扬扬,直上半天云中。由于风力的作用,主席台浓墨重彩的背景板也被大风刮起,远远地甩到几米开外。

广场上立即出现骚动。但精明的副书记很快将骚动止住。他诙谐地说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好兆头啊!江东日报报业集团的事业一定会青云直上,实现腾飞。”

激昂热烈的掌声响起,把短暂的骚动和不愉快驱逐得无影无踪了!

熊文觉得这可是个不祥的预兆,他的心里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会后,熊文收到一条短讯,是一个老朋友发来的,短讯是这样的:

有一种气叫运气,
它能让你遇难呈祥;
有一种气叫福气,
它能让你一生无忧,
风起了,
那是你的机遇。

熊文并没有得到这种福气,而是命运不济。他的命运和未来被许晴晴言中。江东日报报业集团虽然挂牌成立了公司,这个公司只是一个翻牌公司,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反而使内部的矛盾很快凸现出来,内部管理方面的混乱加剧。一年后,一家周五刊报纸关门歇业,一家周报与日报合并,另外一家杂志转让。所谓报业集团,不过一个躯壳罢了。

丁刚强的星火集团效益却越来越好。经许晴晴周旋,星火集团收购了江东日报报业集团一家发不出工资的小报。丁刚强帮助老上级熊文,渡过了一个难关。

<<风起上篇>> 红漆马桶外面光

红漆马桶外面光

江东日报社建立了报业集团,省委决定调熊文到集团担任董事长。

许晴晴想挽留熊文,并和他交换了意见。如果可能的话,新闻文化厅的党组书记与厅长分设,他们两人分别做“党政一把手”。熊文这几年对她的支持,许晴晴心存真挚的感激。

此外,许晴晴了解江东日报社的情况。这也是她挽留熊文的一个原因。

江东日报社表面上看似繁荣,实际上隐藏着很大的危机。建立报业集团,是大势所趋,全国各个省级报社都建立了报业集团,江东省不能落后。省委宣传部已经决定,把几个厅局的报纸或杂志划转到江东日报社,集团很快就形成了。

中国的经济格局和中国的政治格局是十分合拍的,说上就上,说合就合。报业集团一阵风起来了,几十家接踵而至。但真正具有集团优势的,大家心里明白,还只是沿海的那几家报社。

用江东人的俚语说,江东日报社的经济情况是“红漆马桶外面光”。这两年,为了扯起报业集团这块牌子,他们兼并了几家小报小刊,架势是不小的。但不知为何,这些小报小刊,原来活得好好的,虽然说不上大的发展,但维持生计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划入了江东日报社,这些小报小刊就显得生气不足,还没有真正“集团化”,一个个便蔫了似的,一天不如一天,几至于债台高筑,快要到了垮台的边缘。江东省委对此并不知情,领导人听的汇报,历来总是形势大好,成绩是主要的,问题是次要的,而且是暂时的。省委对下级组织是绝对相信的,所以,撑个集团的牌子,是上面需要,下面也需要。至于以后嘛,估计也免不了最后卖掉牌子的命运。但这不是现时当权者考虑的题目。

江东日报社的情况,外人是无法了解的,经济数据对外是绝对保密的。省委宣传部或是省委办公厅也不了解半点。也许了解,也不想承认现实,或者干脆不承认,自欺欺人,大家都高兴,颇有点像安徒生笔下的“皇帝的新衣”,大家彼此彼此,何必要认真去戳穿嘛!

许晴晴觉得,熊文去江东日报社无异于是去踩地雷阵。有道是,门好进,出门难。站在关心同志的角度,她真担心,熊文进去容易,今后要拔腿就很难啊。再说,她与熊文配合得多好,她确实有点舍不得。要找一个这样好的搭档,的确是很不容易的。
但考虑到是提拔重用熊文,是去当主要负责人。许晴晴的劝说,只能点到为止。从大局讲,她要服从省委的决定,还要顾及两家单位的关系。因为从表面上看,新闻文化厅是管新闻的,江东日报社是新闻单位。而实际上, 江东日报社也就是即将成立的江东日报报业集团,是省委直属的事业单位,归省委宣传部代管。新闻文化厅的“管”也只是一个名义而已,甚至连名义也不存在。省委管的事,作为省政府的直属局,想插手也只能是一种简单的心理活动罢了。

熊文对许晴晴的劝告,也只是点点头,然后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熊文这边在犹豫不决,那边却有人在想方设法地谋取这个董事长的位置。准确地说,他为此活动了一年多时间。

此人是林业厅常务副厅长吕晓波。

吕晓波通过竞争考试进入新闻文化厅几年,到林业厅也有两三年。他现在的工作重心是为自己解决正厅级职务。他先是活动原来的老关系,但他倚靠的副省长已经被交流到外省去了。这几年,他利用姜草阳的关系,往陈远林的门下没有少跑,但眼下陈省长进了班房,想管他也没有了能力。他得知江东日报社建立报业集团的计划后,想杀个回马枪,回新闻文化系统工作。建立报业集团,必定要换班子。报业集团的一把手,应该是个懂经济工作的人物。他当过县委书记,在新闻文化厅和林业厅干过,自认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他头脑转几转后,热血沸腾起来,少不了往省委组织部多跑几趟。他设法要争取的是,获得董事长这个职位。

吕晓波到底是个有能量的领导干部,他花了很多时间在省委组织部活动,而且得到了几个关键处室负责人的支持。省委组织部几个处长为他策划的是,用竞争上岗的办法,与熊文一争高下。

活动归活动,竞争归竞争,可以利用关系拉点票什么的,但毕竟还是要看实力的。当个副厅级干部,可以通过考试获得,要去主持一个单位的全面工作,不是靠写写画画就能成功的。再加上吕晓波与陈远林的密切关系,省委几个领导人是了解的。就是他们本人不了解,秘书们是了解的。有了这样一层原因,吕晓波竞争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省委彻底否定了组织部某处关于吕晓波出任江东日报报业集团“一把手”的提议,也不用竞争的办法来决定人选。省委决定,省委宣传部一个副部长兼任报业集团的党委书记,也就是挂个名,原来的总编辑还是总编辑,熊文任董事长,主持集团全面工作。

吕晓波失望了,住进了江东医学院附属医院。从此以后,他逢人就说,自己“没有后台”。并给许多朋友发了一条信息。那信息是:

我们工作没有做好的原因,一是没有后台,像寡妇睡觉,上面没有人。二是政策多变,像妓女睡觉,上面老是换人。三是不团结,好像和自己的老婆睡觉,自己人搞自己人。

他不但发这样的信息,还逢人就讲,好像说段子一样,想逗人发笑。讲多了,别人也笑不起来。关于吕晓波的评论,反而多了起来。
新闻文化厅的干部说:“老吕的嘴巴呀,有点像祥林嫂啦。”

<<风起上篇>> 两份《鉴定报告》

两份《鉴定报告》

帖子删除了,风波并没有完全平息。后续的反应不可能像删帖那样简单,尤其是股市造成的损失,一时难得抢救回来。“星火中药茶”的牌子几乎完全倒了,星火集团的其他项目也受影响,市场不景气,产品滞销,债台高筑,一系列的麻烦接踵而来。

丁刚强马上召集集团高层管理人员研究,不管花费多大人力物力,一定要把这个事件的原委查个明明白白。公众公司有责任保护股民利益,企业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一则消息废了。

公共关系部很快查明,这个信息最早是在江东日报社的网站“江声在线”出现的。

这个情况汇报给汪洪亮和丁刚强,如同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如同水沟里淹死了游泳冠军,他们一点脸面也没有了。

两人马上就想到了那个给“星火股份”送过广告策划书的“记者”林潇。汪洪亮立马回到江东日报社,查询是不是这个人所为。报社人事部门告知,此人在报社属于部门聘用,应聘不过半年时间,没有完成定量任务,刚刚被辞退了。究竟他去了什么地方,人事部门和他待过的专刊部一无所知。汪洪亮到“江声在线”查询那个新闻稿件是如何发出的。值班编辑出示了一份《鉴定报告》。这个报告和稿件就是那个林潇通过专刊部转过来的。

再继续核查这份《鉴定报告》,一切真相大白。林潇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罐星火中药茶,把这个易拉罐送到省质监局去检验。质监局认为产品检验应该出具完备手续,对新闻单位提供的样本,以前出现过故意作假的情况,必须有单位正式委托的才行。质监局因此没有同意检验。但这记者能耐很大,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上海一家科研所检验,弄出了一份报告。

汪洪亮匆匆忙忙赶到上海那家科研所,提供了自己随机抽样带去的产品,缴纳了相关的费用,科研所照例出具了一份“食品合格”的《鉴定报告》。汪洪亮拿着两份报告,很气愤地找到科研所的所长,让他说出哪个才是权威的结论。所长并不正面回答,反而振振有词地说:“我们只对样本负责。”

汪洪亮说,那请安排人员再比对两个样本吧。所长在又收取了相关费用以后,安排专业人员对留存的样本继续检验。他们惊奇地发现,前一个样本竟然不是中草药制剂,而是另一种生化产品。原来那个样本是怎么弄来的?易拉罐的模式完全一个样式,而且是压缩密封的,那里面的液体是怎么进去的?检验人员也觉得那是一个谜。

汪洪亮推测,一定是林潇做了手脚。他是因为没有同意那个广告计划,丢了江东日报社的饭碗而故意报复?还是企业的竞争对手策划的一场生死对决?或许是某个证劵商有意做局,造成一个事件掌控“星火股份”的股票,让其瞬间探底再设法使其上扬,制造这场股市风暴?

只有找到当事人才能揭晓谜底。林潇却没有了踪影。星火集团立即向公安机关报案,但他们估计抓到这个林潇,不是十天半个月可以做到的。对于一个完全面对市场的上市公司来说,现在急需的是,赶紧肃清负面影响,挽回主动局面。
许晴晴建议星火集团开个新闻发布会,让公众明白刚刚发生的事件的来龙去脉,让公众明了真相,还“星火股份”的清白。她还策划了“茶马古道行”系列新闻参访活动,以星火村为起点和终点,轰轰烈烈地寻根问道,利用新闻媒体和网络通信的优势,再一次把星火村推向舆论的焦点。这样一来,星火集团花费了几百万元,终于慢慢平息了风波。

汪洪亮对丁刚强说:“多亏了许总,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救星火村于万难之际,我们该表示谢谢吧。”

丁刚强说:“怎么表示呢?送钱去?送高档礼品去?那不是害人家吗?”

汪洪亮说:“那就请许总吃个饭吧。”

许晴晴并不接受丁刚强的盛情,她在电话里冷冷地说:“你赶紧回机关吧。商场如战场,风险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