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下篇>> 咨询公司的计划书不靠谱

咨询公司的计划书不靠谱

丁刚强的预感没有错。

银山村的项目,果然与黎珺有瓜葛。

回到县城吃晚饭的时候,白秋无意中说起,黎市长前几天来过一个电话,说银山村中药基地需要的资金,他已经在省里争取到了立项,在扶贫资金里解决,很快就可以落实了。

丁刚强想起自己在和黎珺通电话时,他说起过这个事。他认为那是纯粹的经济工作,就没有细问。市委分工很明确,市长主管经济工作,书记如果什么都过问、都插手,那政府工作就没有办法放手去做。丁刚强来朝阳地委任职前,欧阳书记就这样交代过,市委书记只管大事,不要管具体事。党要管党,就是管路线、管干部,而不是自己亲自去管一个一个具体的经济项目。这就叫党政分开。丁刚强就是这么做的。他与彭彪合作得好,一来是过去的老同事,彼此了解,再有一条,就是丁刚强放手,不插手具体事项。

黎珺当选市长的当天,丁刚强和他交换意见时,也是这么说的。

黎珺谦虚地说:“经济工作还是要请书记把关。”

丁刚强很严肃地说:“既然你当了市长,你就大胆去做。你要负责任啊。建议你呀,要抓大事,抓大项目,出了事情,我给你解围,做你的坚强后盾。”

但黎珺怎么会对一个远在大山深处的小小的银山村有兴趣呢?丁刚强有些疑惑不解。他巧妙地问了问白秋。

白秋回答说:“黎市长对银山村感兴趣的原因就是这里远,老少边穷全部搭上了,做扶贫项目再好不过了。”

汪洪亮插话说:“有了‘老少边穷’这四个字,上面批准项目和资金的理由很充分。”

白秋说:“黎市长的思路好像不是真正在银山村做项目。”

丁刚强和汪洪亮都吃惊地放下筷子,听白秋继续说下文。

白秋说,黎市长已经找了一家咨询公司做了个计划书。计划书以银山村的名义申报扶贫项目。这个计划书是怎么做出来的,白秋并不知道,当然也没有见过。他还对黎市长说,省城里的秀才真的有本事,不到现场调研,不掌握具体数据,居然可以做出项目计划书。黎市长回答很简单,这个扶贫项目就是为了争取资金,上头也没有说要到实地来考察论证,主要依据计划书进行审核。资金批下来了,什么事情就好办了。

丁刚强和汪洪亮无语了,他们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吃饭喝茶,任由白秋把黎珺的计划和计划书的事情说完,他们没有插一句话。

白秋强调说,那个计划书是咨询公司提出来的。黎市长正在思考那个咨询公司的建议,那就是不把这笔钱真正放到银山村来投资办基地,而是用来投资其他项目,银山村坐地拿红利。黎市长说这是扶贫的新思路,不搞输血而是造血。
只挂名拿红利而不具体经营项目,这也叫造血?丁刚强纳闷,怎么会是这样的运作方式?因为涉及到市长的思路,他不好发问。

白秋好像了解丁刚强有疑问,解释说,是把这笔钱放到省里一家什么公司,用这笔钱做投资,给扶贫点银山村每年百分之二十的回报。

汪洪亮说,这也太不靠谱。他们八成是拿这笔钱去做股票或期货。赢利了自然有红利,亏了如何办?扶贫资金是专款专用的,挪用那可是违法的。出了事,吃不了兜着走。

白秋说,咨询公司那些人,胆子大得很。

丁刚强没有吭声。他把话题岔开,和自己的部下谈市长,显然不合适。再说,在阳北县,汪洪亮是个外人。白秋和他谈黎市长的这个那个,就是个想法而已,不便多加评论。

丁刚强只是说:“银山村的项目,要好好算算账。”

汪洪亮很快接过话题。他是算账的高手,把土地价格,劳动力价格,中药培育的技术含量等等一一数字化,很使白秋大跌眼镜。

<<风起下篇>> 思维越简单越好?

思维越简单越好?

从办企业的角度看,汪洪亮对银山村并不满意。

汪洪亮研究的是投入和产出的关系

他不满意的有两点,一是银山村搞的是一个科研小基地,种植面积太少,形不成规模。二是星火集团不能和一家一家农户打交道,那样沟通起来要花功夫。

汪洪亮已经不是那个学历史专业的书生科长,在经济领域摸爬滚打这些年,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市场经济的最大特点之一是投资主体要明确,时髦的话说,要产权明晰。目前这里的产权关系很乱,与他合作的是农户?是政府?还是农学院的教授?农民是用土地入股,还是简单的劳务关系?这些都是一锅粥。

汪洪亮没有和白秋说这两个顾虑,白秋站的角度与他完全不一样。白秋想的是招商引资、想的是创造政绩,当然也想为农民办些实事,让农民富起来。但办企业,追逐的主要是利益。

在回县城的车里,汪洪亮把自己的顾虑对丁刚强说了说。丁刚强觉得汪洪亮的考虑很有道理,是要把主体问题先弄明白。农民、政府及教授都可以入股,入股的方式可以多样,土地、资金、技术都是可以的,但要先小人后君子,有契约,按照企业模式运作。

汪洪亮由衷地佩服丁刚强,他说,到底是办过企业的领导干部,思路就是不一样。他还说,丁刚强是既懂政治又懂经济的领导干部,特别有现代意识,人才难得。

别人说这个话,可能会有点脸红,因为那有拍马屁之嫌。但作为师弟和老部下的汪洪亮说出这话,一点也没有那种酸味。

丁刚强扬扬手打断他的话,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丁刚强笑道:“你尽给我戴高帽子,灌甜米汤。就是不怕我被熏醉了,一激动起来,会把车开到沟里去?”

汪洪亮还是继续说:“你的思路和你的经历有关。那是积累,是一个人的历史形成过程。”

丁刚强说:“这就对了。其实呀,我总觉得自己还是星火集团的股东,是企业思维。这叫屁股决定脑袋。”

汪洪亮说:“你这话很形象,其实这是合符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的,存在决定意识。”

丁刚强又对汪洪亮说,投资不是问题,星火集团不缺钱,农民的土地和教授的技术作价,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最好是农民和教授一起注册一个公司,这样就实现企业与企业之间的合作。至于和农民等沟通事项,可以由白秋去做。
汪洪亮点头称“明白了。”

汽车转过一段山路,继而就是一段陡坡,丁刚强猛地加大油门,按了几下喇叭。汽车这才缓缓地行驶到一段平坦的公路。丁刚强松了一口气,继续对汪洪亮说,他担心的是黎珺已经插手,这个事情就要难办多了。

汪洪亮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丁刚强。

丁刚强说:“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

汪洪亮说:“当然不知道。我的理念是,能不知道的事,尽量不知道。办企业的人,思维越简单越好。其实很多事情是很简单的,是官场的人把事情弄复杂了。”

丁刚强说:“你觉悟了。你把机关里的保密条例用到这里了,真有意思,那是真正的活学活用。”

<<风起下篇>> 白秋的扶贫联系点

白秋的扶贫联系点

就在贾东生接到市纪委电话的同时,和汪洪亮一起在阳北县考察的丁刚强,也接到了许晴晴的电话。他们刚刚从阳北县收费站的大门里穿过,丁刚强便把汽车停在公路边。

许晴晴说:“你们朝阳的事儿闹大了。”

丁刚强并不感到吃惊,只是说:“怎么啦?”

许晴晴问:“你在哪里?电话的信道不太好哦。”

丁刚强说:“我和小汪在阳北县。”汪洪亮尽管做了好几年的副总经理、总经理,丁刚强还是习惯叫他小汪。

许晴晴说:“你们朝阳呀,又成网络热点啦。你还真沉得住气,两个老同学结伴往山区跑。别那么悠闲了,赶紧回去看看网络里的新闻吧,下一步,只怕你丁大书记要成网络红人了。”

丁刚强这才有点吃惊了。他估摸是上访的那些人,把事情闹腾大了,弄到微博微信上去了,转来转去,自然成了热点。他不好和许晴晴在电话里多说细说这事。电话这玩意儿,难说有多保密。他们两人之间的话,是不宜在电话里说的,说多了无益。他对许晴晴说了声谢谢,便不再继续说。

汪洪亮在一旁听了,对许晴晴的来电的内容猜到了几分,便说:“老板,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吧。我看你也够苦的,好像一个救火队长。赶紧回去把火扑灭,别弄得场面不好收拾,再去求助消防队,成本更高。”在企业这几年,把这个当年十分内向的小伙子,改变成了能说会道的“油子”,满口不离什么成本、效益、投资、回报这样的术语。

丁刚强却不性急,他点开手机上的几个页面看看,慢腾腾地说:“天不会塌下来,急什么,你来一趟阳北县不容易,还是按计划行事吧。“

正说话间,阳北县委书记白秋的汽车驶来,在丁刚强的汽车旁边停下。

白秋也是自己开车,没有带一个随员。白秋早从市委办的同志那里了解到,丁刚强不喜欢送往迎来那一套,而且偏爱自己开车随意到处走走。

根据汪洪亮的提议,丁刚强还是给白秋打了电话。白秋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独自一人前来。这种做法,正合丁刚强的心意。

白秋急急忙忙下车,毕恭毕敬地走到丁刚强的车窗前。丁刚强伸出手来与白秋握握手,看上去是很亲密的礼节。

丁刚强介绍说:“这是我以前的同事,上市公司星火集团的老总汪洪亮先生。”

白秋绕过车头,转到汽车另一边,鞠躬说道:“失敬失敬,欢迎欢迎。”

丁刚强不耐烦地说:“别太文雅了哦,你这样客气,汪老总受不了的。他一个做生意的,来看你的中药基地。走吧,你在前面领路。”

白秋拖着京剧腔答道:“好咧。直接去银山村。”他钻进自己的小车,领着他们进入了山间简易公路。

自打“两会”期间有竞争一把的举动,事儿却没有弄成之后,白秋开始有点心灰意冷,以为仕途从此会一蹶不振,有那一个小插曲,这总是一块心病。但丁刚强在很多场合并不给他难堪,一切如常,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批评。过了一段时间,压在心头的包袱卸掉了,白秋心情平静了许多,做起事来反而觉得更加踏实。别人不敢说的有些话,他敢和书记当面讲,彼此比以前还亲密一些。他觉得,丁刚强单独陪同一位上市公司的老板到这个山区小县来,也说明对自己的信任。白秋给丁刚强汇报过,这里是他扶贫的联系点。

所谓中药基地,其实就是几个农户在农学院教授的指导下搞的一片试验田。过去以粮为纲,山区大造大寨田,种了不少粮食,但产量不高,效益不好,农民照样没有饭吃。最近一些年,一些胆子大的农民尝试着种经济作物,根据市场需要选择种植品种。这几个农户瞄准了中药,正好农学院的一个教授需要搞一片试验田,一拍即合,这几个农户就成了远近有名的种植户。白秋了解这个情况后,找了地区行署的彭彪专员,从上面搞了一笔扶贫资金,使这几个农户的种植面积增长了几倍。农学院的教授只管科学技术,不懂市场营销,中药的销路成了问题。黎珺竞选市长之前,曾经找过阳北县几个人大代表,表示要扩大中药种植规模,用现代化技术制药,很使他们激动了几天。但他当了市长后,好像忘记了这些话,一直没有下文。现在看来,黎珺当时的表态不过是为了拉这些人的选票罢了。

汪洪亮的到来,资金和市场都没有了问题,等于给这些农户带来了福音。白秋还有个小算盘,要争取把这里弄成丁刚强扶贫的联系点。用书记把老板拴住,那是何等妙计。

<<风起下篇>> 有人举报黎市长

有人举报黎市长

贾东生上班以后,一直关注市政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这些人先前说过,如果市政府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们还要来讨个说法。

既然丁刚强书记交代这个事由他来处理,那就得认真对待,想好预案,免得被动。

贾东生思考了很久,认为这些人的要求一定很简单,无非是要求按照正常的市场规则竞争。要参与这样的竞争,必须要取消政府指定某个特定商家的文件。但取消文件这个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想好了几种说服和解释的理由,都觉得苍白无力。因此,他做了思想准备,耐心听听这些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听完后再相机行事。

等了半天,这些人居然没有来。

贾东生不知道是有些失望还是有些得意。是不是他们想通了,放弃了自己的要求?是不是下面的干部做了工作,暂时把他们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有过这样那样的设想,而最怕的是,这些人是不是在酝酿更大的行动?想来想去,贾东生竟然有点坐立不安了。他不想看文件,不想接电话,一个人在办公室一根接一根地吸烟,来回踱着方步。

中午,贾东生想睡一会儿,刚刚睡下,电话就来了。

是市委稳定办打来的。

省委稳定办通知朝阳市委,有一批集体上访的工商户到了省委大院门口,闹着要见欧阳晋书记。省委信访办的干部正在接待,请这边立即派人去协助处理。

贾东生脑袋“嗡”地炸开了一般,一阵剧痛袭来。他说:“你们赶紧派人去接呀。”

稳定办的同志报告,已经派了三个干部带一辆大客车去了,争取把这些人当晚就接回来。

贾东生表扬他们反应迅速,行动积极,要他们与自己保持联系,及时汇报情况。

放下电话,贾东生考虑是不是要给丁刚强报告一下。但转念一想,这样的事情,自己先问清楚情况再说吧。

电话铃又响了。是市纪委打来的。他们报告说,收到了具有真名真姓的检举信,状告刚当选的市长黎珺。他们想把这个情况向丁书记汇报,因为丁书记不在办公室,他的手机关机了。所以只好向秘书长汇报。

贾东生问:“告的是什么事情?”

纪委的同志回答:“是经济问题。”

贾东生又问:“举报的数额多大,有证据吗?”

电话那边回答说:“举报信里密密麻麻列举了十几桩事情,写的有鼻子有眼。我们还没有调查,怎么会这么快有证据呢?”他们反问:“黎市长不是我们这一级管的干部,我们没有权利查,也不好去查。这个信该怎么处理?”

贾东生犯难了,一个市长,即便是有什么问题,也不是自己一个市委秘书长能够表态得了的事,也不是丁刚强书记能够处理的。谁不小心把话说错了,传了出去,会弄得很被动。如果有问题,会影响事情的调查处理,如果没有问题,会影响一班人的团结。他只好说:“按照你们的规矩,以前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吧。要注意保密,不要再给市委其他同志说了。丁书记那里,我会报告的。”

纪委的同志回答:“明白了。”

贾东生给胡建设秘书打电话,问书记回来没有。

胡建设回答说没有。

贾东生拿起电话想拨通丁刚强的手机。拨了号码后,他又急忙挂了。

他想,这样的事儿,即便是报告了书记,书记也不好表态。

“等等再说吧。”他对自己说。

<<风起下篇>> 黎珺打上了星火集团的算盘

黎珺打上了星火集团的算盘

丁刚强正思忖间,有人在拍他的肩膀。

丁刚强转身一看,原来是汪洪亮。

“老板又在发思古之幽情?”汪洪亮问道。

丁刚强并不回答,却反问道:“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谁叫我是跟你了多年的马仔?”汪洪亮嬉皮笑脸地回答,“要问你的去处,只要找到司机就知道了。”

丁刚强说:“我们这些人呀,总是被司机牵着走。所以你们掌握了我们的规律。其实有时候你也会犯错误。你知道我是喜欢飙车的主,常常一个人跑江湖哦。”

“那也不见得。”汪洪亮还是嬉皮笑脸,“只是你今天心事重重,没有别的念头罢了。你把司机使开,单独做什么调研?”

丁刚强说:“你又错了。不是调研,纯粹是想出来走走。离开大学多年,想找回当年的感觉。”

汪洪亮并不认错,不依不饶地说:“未必就那么纯粹。一定是你想排除什么苦恼。”

“算了,说不过你。咱们的汪老总不是当年的汪科长了。”他拍了拍汪洪亮的肩膀,“前几天读的那篇关于西南联大的文章,使我想了很多。那时的大学,比现在的条件艰苦多少倍,却培养出大批的人才。现在大学多了,条件好了,孩子们却不读书了。你说,我是不是九斤老太,总以为今不如昔?”

“大学还是要办的。”汪洪亮拉腔拉调地说:“也不是说现在这个办法不好。我看还是个认识问题。不要总以为现在孩子总是玩,历史知识不够,其实他们有思想,他们的视野宽阔,他们是全球思维,绝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丁刚强不耐烦听这些,打断汪洪亮的话,问道:“你大老远跑到我们朝阳来,是有什么大事吧?”

汪洪亮回答:“当然有事。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谈吧。我详细向你汇报。”

正好路边有一排条凳,两人坐了下来。

汪洪亮便换了一副面孔给以前的老板汇报。其实丁刚强也是现在的老板。星火集团名义上是丁刚强的儿子丁小强的董事长,丁小强的股份还没有办完转让手续。

原来是黎珺去找了汪洪亮,希望与星火集团搞一次合作。这合作的项目是建设一个中药加工企业。企业可以建在星火村,也可以建在朝阳市,原料来自朝阳市的阳北县,是人工培植的天麻、首乌等。资金由朝阳方面提供,从省里下拨的扶贫资金里解决。市场销售由星火集团负责。汪洪亮算了一笔账,觉得这是个赚钱的买卖,很有合作前景,尤其是可以享受扶贫企业的很多优惠政策。

但汪洪亮拿不准的是,朝阳市方面的出资主体不明确,资质不很清楚。黎珺说的某某企业,汪洪亮在网络搜寻了一下,是个刚注册的民营公司。这个民营公司怎么可以把国家给的扶贫资金变成私人资本?黎珺市长不想明说,或者说不清道不明。再说,咱们星火集团并不缺资金,缺的是有发展潜力的项目。这个农业开发基地是个什么摸样,汪洪亮心里没有数,想先来看看。所以他不敢轻易把这个项目拿到董事会上去讨论。他们的上市公司,是公众公司,经营管理过程是要完全公开透明的,这关乎千万股民的利益,不能轻举妄动。

丁刚强听完,心头掠过的第一个问题是黎珺怎么打上了星火集团的算盘。江东省有几十家上市公司,他瞄准哪家不好?偏偏选择的是自己创办的星火集团。这里边显然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阳北县那个中药基地,丁刚强在县委书记白秋的陪同下,专程去考察过一次,那规模不是很大,为一个小型乡镇企业提供原料还差不多,如果要为生产出口产品的大公司提供原料,必须扩大规模。黎珺弄的那个扶贫资金,用来做基地生产开发是可以的,如果用来做设备厂房建设,那可能就有问题了。

丁刚强没有直接对汪洪亮提出的问题表态,而是说:“我们去阳北县看看如何?你开车来了吧。别让我的司机去,咱们不惊动市政府县政府的人,现在就去,住一晚回来再说。”

<<风起下篇>> 被年轻人的情绪感染了

被年轻人的情绪感染了

在朝阳学院的门口碰见了一群学生在照相,有个漂亮的女生吆喝丁刚强:“请你帮忙给我们按一张,好吗?”

“很乐于效劳。”丁刚强接过女学生的相机,走到一群女学生的前面,他被年轻人的情绪感染了,自己感觉年轻了许多。看到这群孩子摆好照相的姿势,他也像年轻人那样,叫着“茄子”、“OK”。这群孩子也被丁刚强的情绪感动着,大声地欢呼起来。

丁刚强把相机递给刚才那个女学生,但这个学生并不伸手去接,却说:“老师,你好人做到底,还帮我们照几张咯。”

丁刚强也不推辞:“好呀,听你们摆布。”

几个场景照完,丁刚强和这群学生混熟了。一个带眼镜的女学生问:“老师,你是哪个系的?新来的吧?”

丁刚强回答道:“也算新来的吧。”

女学生说:“怎么叫也算?”

丁刚强说:“我还不算在编的教师。”

一个学生自以为是地说:“我明白了,你是来应聘的,已经通过了考试,还没有正式办手续哦。”

丁刚强打着哈哈,不置可否。

他心里在思忖,像自己这样掌管一个地方全面工作的大员,虽然算不上什么媒介明星,多多少少总要在电视和报纸上露点面,这群孩子的脑海里怎么会对自己没有半点形象记录?他们还真把这个市委书记当成了来学校应聘的教师。是自己不像个官,还是自己太有知识分子模样?他说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悲哀。是自己出镜太少,还是媒体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的影响力?他想,前者也是,后者也是。但主要还是后者。电视报纸早就远离了这些年轻人,网络已经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在他们看来,什么领导干部政府官员,与自己一点瓜葛也没有。他们感兴趣的是网络读书、网络购物、网络红人,网络就是他们全部的世界,世界就在他们的一方小小的电脑屏幕之中。难怪汪洪亮把电视叫做玩具。孩子们已经不玩电视了。报纸、电视、广播,已经在新一代人中慢慢地淡化了,已经失去了他们原有的功能和作用。他觉得,这就是历史的进程。

丁刚强走在学生们的中间,问道:“走在幽静的校园里,你们会想起以前的大学吗?譬如说,西南联大?”

几个学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回答。

还是那个带眼镜的女学生转过头来说:“是闻一多先生任教的那个学校吧?我们上中学时,读过他的《最后的演讲》。”

丁刚强说:“是的,在六七十年前的昆明。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教授就是西南联大毕业的。”

最先请丁刚强帮忙照相的女学生紧接着说:“知道了,就是那个八十二岁老头娶了二十八岁新娘的科学家。”

大家哈哈哈笑了起来。

丁刚强没有笑。他说:“你们现在的大学,多好的条件。你们可知道,西南联大那时候的教室,是在茅草棚里,那里的教授,住在农家院落里。”

带眼镜的女生说:“没有听说过。我们只知道西南联大是抗日战争时期从北京天津撤退的几个学校组成的,所以叫联合大学。”

丁刚强又说,湖南有个湘潭大学,创建时也是草棚大学,老师也住在农民家里,20世纪80年代第一批列入了全国重点综合大学的行列,培养出了好几个院士。

“这个老师讲的真新鲜,我们回去百度一下,是不是真有个什么草棚大学。那样的学校培养出了诺奖得主、两院院士。神奇!”一个女生这么说。

“好呀,有好帖子大家分享哦。”学生们又欢呼起来,风一般地向校园深处奔去。丁刚强独自站在花丛旁,顿时觉得有一种被抛弃的意味。

他抬眼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大樟树下。大樟树估计是从什么大山里移植过来的,树冠不大,粗壮的树干上绽开这鲜嫩的枝丫。

丁刚强从树干的径围判断,这移植来的大树,在深山中至少存活了四十年甚至更久。深绿色的枝丫太小巧,与供养它们的树干显得太不相称。

<<风起下篇>> 理工学院有点遗憾

理工学院有点遗憾

丁刚强到朝阳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到过朝阳的大学。理由很简单,大学是省里直管的,与地方没有多少工作关系,也就举行大会庆典的时候,和大学的头儿们见上一面。没有到自己地盘上的大学走一走,他总觉得这是一个遗憾。

朝阳市只有两所大学。一所是以前的朝阳师专。前几年搞的教育体制改革,把卫校、农校、商校等几个中专学校合并进来,一个晚上变成了“朝阳学院”,进入了本科院校的行列。还有一所是以前地区电视大学、职工大学和几所技校合并而成的“朝阳理工学院”,也是挂了本科学校的牌子。

丁刚强要司机先送他去理工学院。

理工学院与朝阳学院是一墙之隔,都在郊外的开发区。从市委大院过去,车程大约半个小时。

对于前几年实行的所谓教育改革,社会上批评颇多。表面上看是大学的隶属关系变化了,原来部属院校一律改为教育部直管或由地方办。其结果是归属教育部的院校合并加大,一些专科、中专、技校莫名其妙升格为本科院校或职业学院。一夜之间,全中国几乎没有了中专和技校。这当然迎合了人们渴望“大而全”、“亮而响”的心理。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教师还是那些教师。人们戏称:“教授满街走,副教授不如一条狗”。知识贬值的一个因素,就是大家都是知识分子。物以稀为贵,大家都培养精英人才,结果培养出来的都不是精英。学校培养目标乱了,再也没有培养初级应用型人才的学校。每个学校都在培养托尔斯泰和居里夫人,有那样的基础吗?毕业生眼高手低,找不到自己理想的岗位,就业难题自然一天天加大。

但这个改革也有另外一个成就,就是把学校办大了。软件没有多少变化,硬件却大大改善。现在每个城市都在搞大学城,将一大片地开发做大学校园,规模宏大,气派非凡。朝阳市也不例外,前几年划出十几个山头、一大片农田新辟为大学城,两所大学在这里集中连片,城里的十几处校址改做房地产开发,很让一些人发了几大笔横财。

理工学院的门楼很气派,完全的传统民族风格,两侧城墙连着中间三个大门洞,颇有天安门城楼那么宏伟。

丁刚强让司机在门洞前停下车,自己一个人悠然地向左边那个门洞走去。他历来信奉“男左女右”这个教条。他是学历史的,知道走中间那个门,有“犯上”之嫌,因为只有皇上或朝廷派出的钦差才配进入。

进得门来,大学校园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味道。左右两个池塘,好像寺庙里的放生池,玲珑小巧,与高大的大门行成完全不相称的反差。丁刚强脑海跳出“大煞风景”四个大字。一个理工学院,怎么不设计一个具有现代色彩的建筑作为校门,而弄出古色古香的格调?用这样的理念能够出培养现代化的人才?

丁刚强没有了一点想继续在校园里溜达的兴趣,他转过身来,朝刚来的门口走。

还是遵循“男左女右”,的教条,这回换了一个门。穿过校门的时候,他头顶上透着一种沉闷的气息,那沉闷的气息在压迫着自己,很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受。

出得门来,丁刚强似乎轻松了一些,深深地呼吸了校门外带有山野味道的空气。再转过头来,抬眼看看大门上刻着的“朝阳理工学院”几个大字,繁写颜体,苍劲有力,无论是书法还是刻工,都是绝对上品,把这厚重的大门压的更加严严实实。
一位老夫子模样的中年人从校门走了出来。他穿着丝绸的唐装,腋下夹着几本书或是杂志。这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学院的老师,至少是个副教授,或许就是个教授。

丁刚强对这个老夫子颇有兴趣,便过去搭讪:“敢问先生是本校的教授吗?”

老夫子回答:“不敢当,是教书的。”

丁刚强又问:“请教先生,这学校大门设计,是出自何人之手?”

老夫子又答:“是本市建筑设计院一位老工程师的杰作,他叫黎平凡。这不,在校门底座上刻着呢。”老夫子好似一位专程来此鉴赏文物的专家,热心地指点着一块刻有“鲁班奖”的石碑,给丁刚强介绍起设计单位、建筑单位。他很得意地说,这些单位和人,都是本地的,是朝阳人的骄傲。

丁刚强只是点头,并不评论。老夫子滔滔说了很多很多以后,才慢慢收住话题。

丁刚强拱手道过谢意,老夫子才意犹未尽地鞠躬回礼。

望着老夫子远去的身影,丁刚强自言自语道:“这理工学院呀,不来看看是遗憾,来看了更是遗憾。”他沿着高高的围墙向另一侧的朝阳学院走去。

<<风起下篇>> 贾东生有些纳闷了

贾东生有些纳闷了

丁刚强走到隔壁,对胡建设说:“我们去贾秘书长那里去看看。”

胡建设快捷地站起来,跑到书记房间里去提公文包。

丁刚强挥挥手,说:“不带包了,随便走走。”边说他就走出了房间。

胡建设赶紧锁门跟上去。

秘书有点诧异了。他已经习惯了丁刚强叫“你把贾秘书长请过来”。今天书记却要去登门拜访,看来他心情不错。

其实贾东生就是同一层办公楼的那一头,走道也不过一二十米的距离,但平日丁刚强很少去他那儿。贾东生也习惯了到书记的办公室来谈工作。所以当丁刚强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时,贾东生也感到吃惊。

他说:“丁书记,你怎么过来了?叫我过去就是。”

丁刚强淡然一笑:“不是一样吗?”

贾东生请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丁刚强伸伸双手,做了几下扩胸运动,示意不要客气了。

丁刚强说:“昨天看了关于西南联大的一篇文章,很有感触。我明天去几个学校看看,想找点感觉。”

刚刚到市教育局走了一趟,明天去走走大学,在贾东生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上上下下都在抓稳定,学校是稳定的重点,书记去考察一下,也是应该的。但怎么和西南联大联系在一起?贾东生有些纳闷了。

但他不好问,只是点头说:“我来安排。”

丁刚强自嘲说:“安排什么?难道还要清道,还要铺红地毯?你别把我弄得和皇帝出巡一样哦,地方干部出门,有必要这么隆重?我就是走走,去找找感觉。小胡也没有必要跟着去,司机把我扔到那里,我走够了,走累了,自己回来。”
贾东生说:“你微服私访哦。”

丁刚强说:“还是把我当皇帝了。”

他又说:“我想和你说的是,明天那帮人来了,辛苦你去挡一挡。我和黎珺同志通了电话,冯省长约了他,看样子他明天未必回得来。政府那边的副市长去应付,未必应付的过来。”

贾东生拿起一个保密本,掏出钢笔,问道:“你看要注意些什么?我记着。”

丁刚强说:“其实很简单。”说完,他心里笑道:“这话不是高平凡说的吗?怎么完全照搬呢。”

但他没有笑出声来,继续说:“请你注意三点。第一,你明确告诉他们,有意见可以提,市委和政府的门永远是敞开的。但是,提意见、反映问题,要走正当渠道。一个人来反映,我们欢迎。一群人来,也欢迎。但是不能把正常的社会秩序搞乱了。第二,最好在这些人中选两三个代表来谈。你把他们的意见全部听好,全部记录,全部留存。你可以答应他们,我们一定召开专门会议研究,在一周内给他们一个明确的回复。第三,要告诉接访的干部,注意那些在一旁吆喝的人,那些跟着起哄的人。对这些围观的人,别理睬他们,重点盯住那些挑事的人。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巴不得把事情闹大。要把这些人与上访的人区别开来。”

贾东生一一记下后,反问道:“我理解你的意思,还是要等黎市长回来处理?那个文件不收回,这个风波难得平息哦。昨天劝他们回去了,今天没有来。今天没有给回复,于是他们明天就要来。如此反复,我们的威信就没有了。”
丁刚强胸有成竹地说:“还不至于这样吧。事物走到顶点,总要走向反面。这是历史的辩证法。”

<<风起下篇>> 未必是挡箭牌吧

未必是挡箭牌吧

高平凡在电话那头说:“前几天你回来开会,咱们也没有好好说几句话。你好忙哦,既要开会,还要照顾小任。小任回美国没有?”

高平凡还是像上大学时那样,习惯于叫任萍“小任”。

丁刚强回答:“任萍已经走了。她这次是公差,目的地是上海,就是顺便回江东一趟。”

高平凡又说:“你们这对老夫老妻,这么远隔重洋,算什么回事?家不像家,国将不国。这样下去,你老是单身一个,不在外面养个小三才怪呢。等两年,你回清溪市安顿下来,还是要小任回来。要吴长征在国内开个分公司,让咱们小任当家。”

私下里说话,高平凡还是那样的风格,连珠炮似的,也不讲究个遣词造句,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这与他处理公务时的姿态完全是两个模样。许晴晴老是调侃他“不但有两套语言体系,还有两副做人面孔”。

丁刚强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的。任萍这个人,外表看很温柔,其实很倔。我的话,她是听不进去的。你和她说说吧,她听你的。”他嘴里说着要高平凡劝任萍回国,心里头还是觉得这样的家庭模式挺好。就是任萍回国了,他们也不可能像年轻时候天天厮守一处。厮守一处,彼此没有了空间,不是太沉闷了吗?

高平凡说:“好的,下次她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对她说。或者说,这是欧阳书记的指示。我可不是假传圣旨哦,书记还真说过这个话,做裸官不好。”

丁刚强说:“那记得给书记转达我对他的谢意哦。”其实转达不转达谢意,那是一句随口说的套话,丁刚强和欧阳晋之间,是用不着说这样的话的。

丁刚强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把官场气带到和高平凡说话中来了。

“真是惯性哦。”他对自己说。

高平凡把话转入正题:“你有什么事儿要说吧?”

丁刚强说:“当然。”于是把最近的突发事件简要说了一遍。

高平凡一边听着,可不像刚才那样连珠炮似地插话或回答,而是耐着性子等丁刚强慢慢细说。

说完过程,再说了自己的分析和看法,丁刚强对高平凡说:“这个黎珺呀,可能真有点问题。现在出了事,他又躲起来。他还拿冯省长做挡箭牌。”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高平凡爆出一句话:“未必是挡箭牌吧。”

丁刚强说:“我们这里有传言,说黎珺和冯省长关系不一般。上次地改市选举,有人就放风说,是冯省长支持了黎珺。”

“清江河的水,深着呢。”高平凡意味深长地说。

丁刚强急切地说:“我不管它水深水浅,问题是明天那些人把市政府又围起来,闹腾得满世界都知道。我只能做救火队员了。”

高平凡笑了:“有什么好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做好预案,就事论事。”

丁刚强又说:“现在的好事者太多,围观的人一下子可以来个百十个人。你不是不晓得,咱们东江人呀,大街上有人吐个痰,都要来几十个人围观议论一番,看热闹的大有人在。”

高平凡却说:“我看未必是坏事。老人家以前说过,乱是乱了敌人,锻炼了群众。就是要让一些人充分暴露出来。”他说的老人家,就是伟大领袖毛泽东。

丁刚强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不可类同。”

高平凡还是坚持说:“你呀,别太上心,天不会塌下来。放心让贾东生去处理。脓包长熟了,自然就穿了,流出黄水,病就会好了。”

丁刚强还是很有顾虑:“没有那么简单吧。”

高平凡说:“就这么简单。”

他又说:“你还是要注意,别激发矛盾。千万别让公安的人掺和进来。”

“这一点请你放心,咱们的看法是一致的,我早就交待过了。英雄所见略同呀。”丁刚强哈哈笑了,说声“谢谢”后,便挂了电话。

<<风起下篇>> 黎珺约了冯省长

黎珺约了冯省长

黎珺的电话接通了。

小胡刚把手机递给丁刚强,电话那头就传来黎珺连声的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丁书记,一直在接电话。”

丁刚强说:“咱们之间,别那么客气哦。”他又问:“请问你还在省城?”

“是的,是的。”黎珺谦恭地回答,“刚才从财政厅出来,省里该返还我们的那笔钱,已经落实了,正要向你汇报呢。”

丁刚强不想听黎珺的所谓汇报,赶忙打断他的话,说:“家里都快闹腾得炸开锅了,你还是赶紧回来吧。”他把贾东生电话里的话转述给黎珺听,希望听听他的意见,看看他的态度。

黎珺慢慢地“哦哦”应承,却不说半个实质性的字眼。

丁刚强只好直截了当地说:“这些工商户意见都是冲着那个到指定地点做招牌印章的文件。这个文件,是经过你签发的不?”他不想把话说的太直接,避免涉及到这个文件指定的地点与黎珺市长本人有关。丁刚强一直认为,彼此心照不宣,应该是为官的最高境界。过去两个人就在一个班子里,今后还要在一起主政朝阳,彼此留点余地的好。

但黎珺还是不置可否,还是“哦哦”地应承。

看来黎珺真的是在绕弯子了,丁刚强有些憋气,但又不好发作,只好说:“你那边忙完了没有?赶紧回来如何,我们也好商量着办事。”

黎珺回答道:“对不起,明天上午冯省长约了。最早也要吃了午饭出发,回到朝阳,只怕就天黑了。”

既然是与省长约好了,丁刚强无话可说。这是不是可以验证黎珺与冯省长关系不一般的传说?丁刚强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个,他继续问道:“要是上访的工商户情绪很激动,闹着要咱们收回市政府的那个文件,你看如何处理合适?”丁刚强说这个话,虽然是用的是商量的口吻,其实带有明显的倾向性。

黎珺说:“啊,有那么个文件吗?”

丁刚强明白黎珺还是在绕。市政府有没有这个文件,做市长不可能不知道。他觉得这个黎珺怎么这么一个腔调?幸亏自己先前留了一手,既没有在大会上,也没有在小会上,说过眼下的突发事件与黎珺有多少关联。黎珺完全可以说,这个文件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发这个文件之前,他是早就做了预案,有备而来的。

丁刚强心头掠过一阵凉风,他感觉到这个事件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复杂。看来等待黎珺回来一起处理这个事情是没有指望的了。他做了一下深呼吸,平静了自己的情绪,才说道:“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

黎珺也不想多说,连声说好。

放下电话,丁刚强又开始摆弄凌乱地摆在桌子上的小纸船。他折好又拆开,拆开又折好,翻来覆去,反反复复。

小胡进门来给他续了两次茶,丁刚强手中的纸船儿还没有按照他平日里习惯摆的整整齐齐,不是一个联合舰队的队形。

小胡很明白丁刚强的习惯。书记桌上的纸船如果是凌乱的,说明他正在思考重大的问题。等到这些纸船儿排列得像一个即将出航的舰队那么整齐划一了,那他一定得出了一个十分明晰的结论。

就这样静静地等待了一个多小时,胡建设才听到丁刚强轻声地说:“要给高平凡打个电话才是。”

说完,丁刚强伸出右手,抓起了桌子上的红色电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