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下篇>> 金磊要上任了

金磊要上任了

新阳县的交接仪式很简单,就是一次县委常委会。

丁刚强、贾东生和组织部张部长三个人参加了新阳县委的常委会。

丁刚强诙谐地说,他们几个人叫“列席”。

金磊却说,是市委几位领导同志来新阳检查指导工作。

会议由组织部长张部长主持。他首先诙谐地说:“新阳县委常委会,由我来主持,有点越位哦。”

张部长宣布了市人大常委会任命金磊为副市长的决定。他同时宣布,市委决定,金磊到市里工作后,不再担任新阳县委书记,由现任县委副书记、县长主持县委工作。新的县委书记,还要按正常的组织程序选拔。

金磊的任命,已经在各个媒体报道过,“朝阳网”把金磊的简历、照片贴上去了。部长把决定念一下,就是一个程序而已。要县长临时主持工作,也是惯例。如果不出现意外,也就是没有下派的干部来,一般由县长接任书记。

张部长让金磊讲话,也就是表个态。

金磊在机关里工作那么些年了,场面上的话儿,听得多了,可以说习以为常。所以他说起来话就顺溜儿的。他先说感谢组织的培养、感谢人民的信任,感谢新阳县几年工作使自己得到了锻炼。然后就表态说,一定谦虚谨慎、勤勉工作,绝不辜负人民的期望。

大家都鼓掌,即表示对金磊讲话的认同,也是对他升职的祝贺。

张部长接着请市委书记丁刚强讲话。丁刚强觉得这个场面不宜说的太多。对金磊肯定的话,那是多余的,因为提拔任用本身就是一种肯定。勉励的话,在这样的场合也是多余的,因为这个会议就是一个仪式罢了。他便起身说:“我不讲话了。希望金磊同志立即进入角色。这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移交吧,散会后,金磊同志就跟我们一起到市里去,尽快把工作抓起来。”

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书记、秘书长、部长 三个人各自乘车打道回府。

丁刚强对金磊说:“你就坐我的车到市里去吧,那些行李呀什么的,以后找机会再来取。你和我是一个样儿,在这里是单身汉,也住招待所吧,这样比单独为你安排一套房子还简便和省钱。”

金磊也不多说,钻进了丁刚强的座车。

车出县城,丁刚强对坐在前座的金磊说:“听说你去什么小山村躲了两天?那是怕听到人大没有通过你的任命吧。你怎么就这么一个心理素质?”

金磊回过头来说:“谁对你说的?那是冤枉呀。我估计自己要走了,那个村子是我的联系点,村里小学孩子们上学放学的交通问题没有解决好。我去那里现场办公,把该办的事儿办完。我不能欠孩子们的账哦。”

丁刚强点点头,眼眶有点湿润了。他说:“看来是我猜的不对,错怪你了。”

他又问:“你打算从什么地方着手开展工作?“

金磊胸有成竹地回答:“想搞一次招商引资的活动,着力点在于提高干部的市场观念,要形成层层抓项目的局面。具体的做法,我打算弄个方案,再发邮件给您吧。”

丁刚强打断他的话,说:“你把这个‘您’字改了吧。你的江东普通话呀,纯粹是塑料的,不说也罢,说起来难听。”

金磊很不自然地点头称好。

丁刚强又说:“你这思路,我是赞成的,是要观念优先。思路一通,路路相通。还有一点,你好好考虑一下。冬天就要来了,要研究水毁工程如何修复。水利是个大事,好好抓一下,形势所逼呀,见效也快。”

金磊又点点头,说:“我记住了,先从水毁工程抓起。”

正说话间,许晴晴来电话了。

许晴晴兴奋地说,高平凡的副省长任命,刚刚在人大常委会通过了。马上就会有网络消息出来的。

丁刚强说:“太好了。任命的是常务副省长吗?”

许晴晴说:“亏你还是领导干部,怎么问这么简单地问题?常务就是一个说法,或者说是一种分工,哪有常务副省长这个职位!”

丁刚强说:“啊,我是太高兴了,连这个起码的常识也忘记了。他是省委常委,自然就是排名第一的副省长。”

<<风起下篇>> 金磊不在服务区

金磊不在服务区

第二天,柳如是把前一天发过的段子,又重复发给了丁刚强。

她在段子后面附了一个说明:“说孔夫子说的有教无类和这个校长要表达的意思,完全不是一回事,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孔夫子说的是教育对象不论什么出身,都有受教育的权利。而书记大人你没有弄明白,这个校长说的是要好好地对待学生,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丁刚强读了这个说明,感到她真是个教书的,咬文嚼字,硬要按字面去理解。他想调侃一下她,但转念一想,对女人,尤其是女知识分子,千万别认真,千万不要掉进文字陷阱里去,那样就爬不上来啦。

他不打算与她争论,因为那是永远说不清楚的。他简单地回复了几个字:“看来你还懂点辩证法”。

写完以后,觉得言犹未尽,他又给她写了一句:“今天我们心情好,去洗温泉如何?”

他之所以决定去洗温泉,一来是几件高兴的事儿搅在一起了,二来是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好好休息休息,放松一下长久绷得紧紧的神经。

柳如是马上打来电话说,她现在去不了将军寨。

丁刚强知道,柳如是平日很少给自己电话的,发手机信息也不多,一般是发邮箱信息,那样虽然老套一点,但是安全。他们也商量过是不是用QQ聊天,但怕盗号,也怕老挂在桌面上被别人看见。

这次,柳如是居然打电话过来。

丁刚强问:“是不是单位有什么活动,抽不开身?”

柳如是回话:“我不方便,不好陪你去洗温泉。”

丁刚强“啊”了一声,他明白应该是女人的“那个”来了,自然不方便去洗温泉。他只好说:“那就再找机会吧。”

柳如是回答说:“谢谢哦。其实我很想去轻松一下,好久没有和你在一起了。”

丁刚强还是“啊啊”地回答,因为是在办公室接电话,他不敢大声,更不敢说私密的话语。但柳如是并不知道他的想法,还是在说:“那个高秘书长,网络上炮轰他的事,好像平息了。”

丁刚强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李远说的信息,是不能告诉他的,这是起码的常识。他轻描谈写地回答了:“已经平息了,谢谢你的关心和关注哦。”

柳如是听出来丁刚强是在敷衍自己,估计师兄那边在忙什么事,或是来了什么人有点不方便,不情愿地挂了电话。

正好秘书小胡进来报告,金磊副市长来电话了,问书记在办公室不,他要过来向你汇报。

丁刚强说:“好呀,我昨天打电话给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不在服务区。”

胡建设回答说:“金磊同志特地对我解释了,昨天是人大常委会讨论他的任命事项,他担心人家给自己打电话,早早地就往靠近边界的山村去做调研了,干脆把手机也关了。”

丁刚强笑着说:“他哪里是去搞调研,那是去躲。他担心人大通不过他的任命,不想听到坏消息。这个人呀,怎么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其实用不着躲,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他对胡建设说:“你给金磊打电话,说不要他来我这里了。我们去新阳,可以把他的交接会开了,明天就到市里来履新任职。”

<<风起下篇>> 终于还老高一个清白了

终于还老高一个清白了

李远来电话了。

李远平日很少打电话来的,这也叫“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就这样的性格,属于“开水不响,响水不开”这种类型。

李远这次有点特别。他很高兴地告诉丁刚强,“高平凡的网络事件,已经洗清了。”

话音未落,丁刚强开心地大笑起来。这回他可不是傻笑。

李远说,上级派来的调查组经过两周调查,运用技术手段和现场调查相结合的办法,把网络围攻高平凡的前前后后搞清楚了。原来这是清江县冯胜林那个小圈子的人搞的花招,什么“八府巡按”、“马山寨主”等等一大串网络名字,全部是那两三个人所为,他们一会儿“潜水”,不时换个马甲又出来喷水。他们还雇请了好些个网络推手公司加粉刷记录,这样才把点击率提高到惊人水平的。至于建豪华别墅、给母校捐款的事情,全部查实了,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因此调查组正式作出结论,这是一次对领导干部蓄意陷害和网络围攻,是一个政治阴谋。他们已经和江东省几个做网络管理工作的领导干部专题讨论了几次,并且还和欧阳晋书记交换了意见。等到他们回京以后向有关领导同志汇报后,决定对这些网络公司搞一次统一行动,取缔那些造谣的推手公司。他们还将在江东省举行专题新闻发布会,通报真实真相,恢复高平凡的名誉。至于对清江县籍小圈子的那几个生事的人,组织上正在清查,一定会给予必要的处分。

李远说完,丁刚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终于还老高一个清白了。”

丁刚强又说:“老高到政府那边工作的事儿,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吧?”

李远说:“一事归一事。这个事澄清了,不等于他立马就可以调整到政府那边。好在扫清了一个大障碍。”

丁刚强不好继续再问什么,李远知道的就是这么一些。他是在首长身边工作多年的干部,养成了不随便打听的好习惯。尤其是干部问题,不能随便问随便说的。今天能够把这些情况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李远已经很违反他的办事原则了。因为大家彼此是同学,提前互相通个信息。干部做到了丁刚强、李远这个级别,保密的规矩自然是明了的。高平凡这个事既然已经结案了,李远才敢说得这么详细。

丁刚强便挂了电话。

这边红机子的电话刚撂下,那边的电话就响了。

是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打来的。

主任说,人大常委会刚才通过了金磊担任副市长的任命决定。他报告了金磊得票的情况,比他们事先预想的好一些,只有少数几个人投了弃权票。

好事成双。丁刚强觉得一身轻松,连声说:“谢谢你们做了大量工作。”他又说,自己对人大工作重视的不够,请他们多提意见,今后一定改进。人大机关或是人大的干部有什么困难和要求,随时可以提出来。

他说完这话,觉得有点像生意人,做成了一笔买卖,一定要互相交换。他感到自责和羞愧,刚才的喜悦心情又涂上了一层灰霾样的色调。

好在人大常委会主任在电话的那一头,看不出他情绪的微妙变化,高高兴兴地挂断了电话。

丁刚强便给金磊打电话。

金磊居然不在服务区。

倒是柳如是发信息来了。她从网络里已经知道金磊任命为副市长的信息了。她问这个任命怎么不提前公示,就这么决定了?

按照常规,领导干部正式任命前,事先有一个“公示”阶段,一周或十天期限。这“公示”是通过媒体征求意见,对这个人有没有反对的意见。如果是实名举报,那就要查清楚后再到任。如果查出来真有问题,那就要移交纪检部门处理。当然,举报的概率极小,因为干部任命事先经过了严格审查和认真考评。如果是匿名信举报,组织部门和纪检部门一概不受理。所以这个“公示”,基本上是走走过场,一个形式而已。

柳如是不明白,金磊怎么连这个“过场”也不走,就要走马上任?

丁刚强解释说,干部任命有考试任用、选举任用、任期聘用等多种方式。人大及其常委会任命干部,其实是一种选举任用。选举就是按照得票来决定的。候选人通过规定的得票数,就是当选,不用公示可以直接到任。
柳如是回答:“哦 ”。

丁刚强觉得,柳如是对官场的一套,基本上是门外汉,但她又有浓厚的兴趣,是什么原因?他以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找不出答案。

柳如是又发来了一条信息调侃丁刚强:

学校调进一名年轻教师,校长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考100分的学生你要对他好,以后他会成为科学家;考80分的学生你要对他好,以后他可能和你同事;考试不及格的学生你要对他好,今后他可能要捐钱给学校的;靠手作弊的学生你也要对他好,因为他今后可能做官而管着你。

丁刚强估计这个美女教师又是从什么网页上找来的段子,便回复说:“这个校长是孔夫子的门徒,是要你对所有的学生都好呀,有教无类哦”

<<风起下篇>> 不熟悉的电话号码

不熟悉的电话号码

朝阳的清晨是很宁静的。从山野里吹来阵阵微风,掠过树梢,掠过并不宽阔的街道,轻轻地吹进市委机关大院,把橘子花的香味送进一栋栋小楼,送进一间间房屋,室内室外便有了花的气息。

秋色渐浓。朝阳城里早就有了秋的韵味,细心的人们可以感觉到,有小片小片的黄树叶,悄悄地从阔叶树的宽大树冠上掉下来,无声无息地飘落在人们的肩头。

丁刚强早早就起床做他的早课。闻鸡起舞,是他从进入江东大学就养成的习惯。到校园的操场上跑几个圈,做做体操摆摆手,美好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从青春岁月到中年时节,他一直没有间断过。他常常得意地对同学们和下属们说,这就是他精力充沛的主要原因。

早课以后,丁刚强到小食堂吃饭。食堂的一面墙上挂着一个大屏幕电视机,正在播放早间新闻。他掏出饭卡,要了一碗三鲜米粉,外加一个荷包蛋。这是按照任萍的吩咐,“早饭要吃好,午饭要吃饱,晚饭要吃少”,保证足够的营养去应付一天繁忙的工作。他美美地品尝米粉,看看新闻,觉得江东的早餐比起广东的早茶,更有特色,这很适合自己不拖拉、办事快捷的性格。

胡建设骑着自行车也来到了小食堂。丁刚强把饭卡递给他。胡建设摇摇手说:“我在家吃过了,这米粉味道太浓,我还是喜欢老家的粽子。”

丁刚强笑笑:“故土难忘,积习难改呀。”他赶紧扒拉完米粉,和胡建设一起步行到办公室去。

小胡问:“今天上午市人大开常委会,我们要过去一下不?”他知道这个会议要讨论金磊的任命事项,特地提醒一下书记。

丁刚强说:“那是一个例行的会议,我没有在人大常委会任职,没有必要去。如果是市长、副市长,还可以去列席吧。至于那个任命案,我觉得全票通过不容易,应该基本通过吧。”对于金磊的任命,他自认为做了很细致的工作,除非出现大的变故,一般是没有问题的。

小胡没有多说,他关注的是书记的日程安排。

丁刚强这天的安排是去市水利局现场办公。上次找市人大几个老同志交换意见的时候,他们都提出了山区水利设施被损毁的事情。他要去水利局看看,把情况弄清楚,争取尽快制定出一个计划,金磊到任后马上付诸实施。

丁刚强从水利局局回到办公室,还是一大堆文件等着他审批。他一看见那些文件就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无奈地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不熟悉的号码,便随意把免提打开。对方传来的是清脆的女声,原来是一个推销保险的电话。她可能是随机拨来的,当然不会知道接电话的是个市委书记。丁刚强以前没有接过这类电话,觉得好奇,小声对话筒说:“不好意思,我在开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一定以为凡在开会的一定是个领导干部,便说:“首长,不好意思,打扰了”,即刻挂断了电话。

丁刚强觉得好笑,没有在意,接着看文件。过了一会,那个电话又打进来了,清脆的女声很诚恳地:“首长,我们新推出了一个险种,被‘双规’了也能赔,您要不要买一个?”

丁刚强无语了。

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竟然有这样的保险公司和这样的保险项目。他无法分辨这个女声说的是真的还是故意骚扰自己,赶紧把电话挂了。他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有这个项目,应该推荐给黎珺就是。

但他转念一想,谁是先知先觉?黎珺要是知道自己会被“双规”,有现在这样的结局,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了。再说,即便是买了这个“双规”保险,真的能够获得赔偿吗?如果真是那样,这账该怎么算才合适?

见鬼去吧。丁刚强很不自然地笑了。
那是一种傻笑。

<<风起下篇>> 柳如是绝对是个人才

柳如是绝对是个人才

柳如是的电子邮件,还是关于高平凡的。

邮件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高平凡的个人资料,是网络公布的资料里选编出来的,包括他的家庭背景、求学经历、成长过程和工作成就。第二部分是最近关于高平凡的网络帖子,分为正方和反方,即揭露高平问题的帖子、跟着起哄批评的和反对这些帖子的,还列举了一大列网民的名字。第三部分是她自己对高平凡本人和网络事件的分析与认识。她认为这起事件完全是有人策划的,是有意要诋毁高平凡的形象,应该是有特殊目的的。柳如是还分析认为,对高平凡的诋毁,对他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因为这些所谓事实,基本上是站不住脚的,尽管有那么多人跟帖,但说的全部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丝毫不会对高平凡造成影响。她还进一步分析认为,那些跟帖的网民,别看那么多人一窝蜂进来说话,其实是有组织的,因为他们全是一个腔调,“像排着队在唱歌一样”,“是临时凑起来的业余歌咏队,看上去热闹,艺术水平可不咋的”。

丁刚强看完柳如是这大段大段的分析,大叫道:“真奇了怪了。”他思忖着,这柳如是绝对是个人才,她凭着自己的感觉,居然把高平凡这个网络事件看得如此透彻,堪称入木三分。

丁刚强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过柳如是,只是通过邮件和短信与她联系过几次。对于高平凡的这个事儿,他只是听柳如是的,而不讲自己的分析和看法,更没有透露什么情况。她的这些分析,很是费了一些精力的。他原以为昨天晚上柳如是收到自己的信息后会好好地休息,没有想到她竟然弄出这么个东西来。那一定花了几乎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她弄这个东西的读者,只怕就只有他丁刚强一个人了。
丁刚强觉得应该给柳如是回个邮件。

怎么写呢?是肯定鼓励?如果这样的话,柳如是会加倍努力地去做这些情报收集和分析整理工作。以前也她这么做过,完全是自愿的,没有任何回报。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的劲头会更大,显然对丁刚强的工作会有一些帮助。但对于一个教师来说,这是个额外工作,一点报酬也没有的工作,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再说,她还有家庭,加班加点做这个事情,他的家人会怎么说?丁刚强想,那就说这个材料不好,分析得不准确?这完全是一句假话,因为这个分析,包括以前的一些网络情报分析,柳如是是很中肯客观的,完全是站在民间的角度,与市委那几个专门做网络舆情研究的干部相比,更加接近实际一些。说她的分析不对,对柳如是太残忍了,对她的心理打击会很大的。或许她会理解为自己做的还不好,还会想办法怎么去改进。那样不是更加加重了她自己的压力吗?

丁刚强这时候想的是,不能给柳如是任何压力,而是要让她回复往常,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他介入了柳如是的生活,获益最多的是他自己。柳如是虽然是自愿的行为,或许她感觉是幸福的快乐的,但她付出的太多了。

“既然左右为难,那就不回复吧。”丁刚强这么对自己说。

丁刚强很不情愿地关上了电脑。

<<风起下篇>> 管好自己的事,别管人家的事

管好自己的事,别管人家的事

丁刚强等了很久,柳如是没有回信息。

丁刚强估计,柳如是收到自己的信息后得到了安慰,应该稳稳当当地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丁刚强按照计划去新阳县找金磊谈话。金磊已经从党校结业,刚刚回新阳县。

为节省时间,丁刚强一清早就出发了,赶到县里和金磊一边吃早饭一边谈话。

这次去省城,丁刚强已经和省委组织部谈好了,该履行的手续已经弄完了,省委常委会已经同意提名金磊做朝阳市副市长的候选人,可以提请市人大常委会表决任命事项。至于是不是一次性就任命为代理市长,省委组织部明确表示:“请朝阳市委提出意见。”

为了稳妥起见,丁刚强觉得有必要和金磊再交换一下意见。然后再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

金磊在新阳县也是个单身汉,早早地就在县委招待所等待丁书记的到来。他听了丁刚强传达省委组织部的意见后,很爽快地表态说,代理市长的事情,还是暂时不提的好。因为如果一次性提出来,人大常委会表决的时候,未免不出现这样那样的麻烦。

他对丁刚强说,处理这样的事情,越简单越好。如果把问题弄复杂了,一朝被动处处被动。

丁刚强觉得金磊说的不是假话,看来他真的政治上成熟了。他便说:“既然你有这样态度,那也好。代理市长的事,先不要上市委常委会了,更没有必要一次性请人大去讨论。按你的意见,先通过市人大常委会的任命程序。任命为市委常委,这个可以由省委直接发文件。你以市委常委和副市长的名义主持市政府的工作,也是讲得过去的。这样搞半年以后,有了一些基础,再在年底的人大全会上提出市长或代理市长的任命问题,那个时候就顺当了。”

金磊不可能有别的意见或新的想法,只是连声说“谢谢”、“一定不辜负组织的期望”一类的话。

说完这些,金磊剥了一个白水鸡蛋递给丁刚强,随意问起网络关于高平凡的帖子是怎么一回事。

听金磊问起这个事情,丁刚强紧锁眉头,好久没有说话。他在想,金磊是在关心高平凡命运和前途。看来不只是他们几个要好的同学,也不只是柳如是这种与自己关系不一般的热心人在关心着高平凡。他很感动。但他觉得,金磊对这个事情关心,完全没有必要,更不能把他也牵扯进来。

他便很严肃地说:“这个事,你就别问了,也不要关心了。高秘书长的这事呀,不是一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我看你呀,知道得越少越好。你是做秘书出身的,当年首长一定教导过你,对其他领导干部的事情,不要有好奇心。好奇心坏事哦。你马上就要到市里工作了,今后的工作生活环境比县里复杂得多。上次送了你几句话,我还要送你两句话,不记得是不是以前对你说过。如果说过的,再重复一遍吧,反正没有坏处。”

金磊恭恭敬敬地说,愿遵从书记教诲。

丁刚强说:“这是老话了。管好自己的事,别管人家的事。也就是说,自己该管的事,别让人家管了;该别人管的事,千万别揽到自己怀里来。政治场上是有游戏规则的,不管是显规则还是潜规则,都是约定俗成的,要逾越比较难。你在机关里呆了那么些年,应该明白的。”

金磊只是点头,不敢多说。

丁刚强也不多说,站起来与金磊握手道别,便领着胡建设回市委。江东日报社一位副总编辑带着记者来采访,还在等着他谈情况呢。

一直到吃过晚饭,丁刚强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打开电脑一看,柳如是发来了一个长长的电子邮件。

<<风起下篇>> 不该说的不说

不该说的不说

丁刚强放下李远的电话,已经是晚上11点钟了。他正准备把还没有处理的几份文件看完,手机“嘟嘟”响了几下,有人发信息来了。

谁这么晚还发信息来?

丁刚强猜想一定是柳如是。

丁刚强点开手机屏幕一看,果然是柳如是发来的。

柳如是问:“高秘书长的帖子全部看不到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丁刚强不好把刚才李远告诉的真实情况告诉她,便随便回了一句:“那你研究研究吧。”

柳如是又发信息来:“我已经研究好久了,连高平凡的名字也打不开啦。”

丁刚强觉得这个漂亮的女人办事很是认真,后悔不该要她“研究研究”,于是回话道:“那你就别再研究了,早点休息吧。”

柳如是很是固执,继续发信息来:“我就是想弄明白,那些帖子怎么全部找不到了?是不是我的电脑有问题?或是谁把它们藏匿了?我想了很久,还是弄不明白,怎么也睡不着。”

看了这个短信,丁刚强感动了。他心里明白,柳如是关心的是高平凡的命运。这两天里,她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认真地进行分类,归纳为几类问题。又把那些发帖跟帖的人分析了很久,哪些是省内的,哪些是省外的,哪个人发帖最多,哪个人跟帖最勤,都一一造了一个表格,在第一时间发到丁刚强的邮箱里,而且半天更新一次。现在这事儿平息了,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一下,让她也高兴高兴,让她安安心心休息一个晚上?

但丁刚强觉得,这个时候还不能把真相全部告诉她。他和李远电话里谈事,用的是“红机子”。从这一点说,至少暂时还是不能对外公布。柳如是虽然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但保密这件事情是非同小可的。该说的就说,这是领导干部最起码的政治修养。那些出事的领导干部,很多就是因为对最亲近的人过于信任所致。即便是对夫人尤其是对情人绝对不能疏忽大意。柳如是这样一个可人的女人,她不干预朝阳的政事,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个人的要求。对这种女人,如果你真爱她,就千万别把她牵扯到政治的漩涡中来,让她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那就是保护她。万一今后有什么风险,她就会离得很远很远。

丁刚强心里说,我懂得“不该说的不说”,但柳如是未必知道“不该问的不问”哦。

怎么与她解释呢?

丁刚强想了很久,总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安慰她。

他只好给她回了一条信息:“我这里来人了,明天再说吧。”

丁刚强知道,只要他有公事,柳如是是绝对不会任性纠缠,也不会问个为什么的。

柳如是再没有继续发信息来了。

丁刚强倒觉得心里不安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柳如是说谎话,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便不由自主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卷。

他没有把烟卷点燃,而是轻轻地把玩着烟卷,一边思考着应该给柳如是发一句话才是。不然的话,柳如是一个晚上都会睡不着的。

半个小时以后,丁刚强给柳如是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既然以前的帖子看不见了,应该是个好事。也许风波从此平息了。”

<<风起下篇>> 坏事变成了好事

坏事变成了好事

晚上,李远来电话了。他是用红机子打来的。

丁刚强正在处理秘书送过来的又一大沓文件。听到铃声,他习惯地抓起桌上的普通电话机,“喂”了一句。电话里没有反应,铃声还在响,他才发现自己拿错了机子。

丁刚强最怕红机子叫,一般来说,只有书记省长才用红机子与他说话,他们用这个电话,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很多情况下是批评或交代赶紧处理很棘手的事情。因为说这些事,用普通电话机不方便。

没有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李远的声音。丁刚强意识到他必定是说关于高平凡的事情,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李远开口便说:“听说你臭骂了汪洪亮?”

丁刚强听这口气,估摸一定是汪洪亮那个做法惹了大事,便说:“他去你那里诉苦了?这小子,做事不动脑筋。平日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给我汇报,这么大的动作,他也不想想后果。“

李远却笑了,说:“他还真找我诉过苦,说自己的出发点就是抱不平,怎么能够让舆论一边倒,那样要把高平凡压垮的。“

丁刚强说:“我们都不服气呀,网络上的事儿,你找谁去出气?他那是火上浇油,瞎折腾。“

李远打断丁刚强的话说:“你别怨他了。他这个瞎折腾啊,歪打正着,确确实实帮了老高一个忙。“

丁刚强听了,觉得好笑,便问:“怎么个歪打正着?难道还要给他记功?“

李远说:“你还别说,真要给他记功。“

汪洪亮的等人反驳的帖子出现以后,网络上确实热闹了,形成了尖锐对立的场面,而且有些话越来越出格。这就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觉得这样下去,就不再是江东省的问题,不利于稳定。上级于是采取技术措施,在更大范围屏蔽了所有关于高平凡的帖子。这也是江东省委多次向上级请求的,一直没有得到同意。汪洪亮他们这一弄,反而促使有关部门下了决心。

丁刚强听李远说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说了几个“哦”字。

等李远说完了,他又担心地说:“这会不会是水缸里压茄子,这头压下去了,那头会不会再鼓起来?”

李远说:“网络里的事,谁能保证?网络时代与过去不一样了,全国几亿个手机用户,就是几亿个通信社广播站,谁管得死?这不像我们办报纸,办广播电视,发个指示说什么暂时不报道。那些网民可不会听你打招呼。还有境外国外的,更是鞭长莫及了。现在把有关高平凡的消息先屏蔽一下,降降火气再说吧。”

丁刚强还是忧虑地说:“这么折腾了两三天,对老高影响可大了。”

李远却说:“那也未必,坏事可以变好事。我要告诉你的是,汪洪亮他们把老高那几件事的真相讲明了,与“八府巡按”和“梁山寨主”们的说话截然相反,上级部门决定派一个调查组到江东来,专门调查落实。这是好事,不是给了老高一个新的机会吗?“

丁刚强终于笑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风起下篇>> 丁刚强后悔给高秘书长帮了倒忙

丁刚强后悔给高秘书长帮了倒忙

不喝酒,话还是照说。

说来说去,自然就说到了最近网络上关于高平凡的话题。

因为涉及到的是省委一个领导同志的敏感话题,只有省委统战部的副部长和丁刚强当闲话一般议论,朝阳市委的秘书长和两个部长不敢插话。他们在一旁静听,认认真真做忠实听众。

副部长说话滔滔不绝。他说,我是个老派人物,很少上网的,是从《舆情简报》上了解到的这个事儿的。我便要办公室的同志把网络上的文章下载给我来看。别看那么多帖子,那算什么事儿呀,就是他高秘书长在老家办了一个图书馆,那算事儿吗?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干部,老家的农民供养你读书,你上了大学,当了大官,办个图书馆,那是好事呀。管他从哪里弄来的钱?财政的钱也好,企业赞助的也好,又不是拿了进自己腰包。不给老家办事,那才叫忘本呢。你看看我们省里的厅局长们,哪个不给家乡修条路,建个学校,打几十口水井?那都是化缘讨来的。你在省城做了个大干部,家乡人眼巴巴看着你,需要你做点贡献。你不去讨?老乡亲饶不了你。

丁刚强接过话茬,说,办善事嘛,原本是要提倡的。现在倒过来了,办善事成了一大错误。

副部长又说:“我在这个清水衙门呆了快三十年,求爹爹拜奶奶,多少也为家乡办点事儿吧。他们是不是也会拿到网络上去说一通?当然,我不是显眼的角色,人家不会拿我开涮。这个事呀,机关里人都在说,是我们省委院子里的人在做手脚。有人盯着省长的位子,想把高秘书长先挤开,为自己铺平道路。他们也下作了一点。听说就是清江河下游那几个县的干部们在策划的。他们就是有这个毛病,喜欢搞老乡帮派,背后唧唧呱呱。具体是谁,有人说的某某某在做领袖,我就不便去打听核实了。”

丁刚强想插话说上两句,副部长不容他开口,继续说:“再说,网络里说高秘书长请客花了多少多少钱,这算个什么?他们可以去省委接待办查查,请客花上几十万元的多了去了。他们喝的是白酒,还有点民族精神嘛,人家喝的是洋酒,完完全全是洋奴。”

丁刚强哈哈哈笑了,在座的其他几位也笑了。

丁刚强说:“可能是我给高秘书长帮了倒忙。我在星火集团那些年,帮助过不少省里厅局的首长们,修路的打井的,建养老院的,不就是给点钱吧。他们这些人呀,自己手里管的钱确实不少,但怎么用法,还是要受监督的。所谓专款专用,那不是一句空话。财政的钱,不是想拨到哪里就是哪里,手续复杂得很哦。所以他们来找我,有求必应。我那里简单,董事会授权,我说了算。”

副部长问:“你和高秘书长是同学吧?江东大学的高材生呀。”

丁刚强回答:“是的,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他那个母校的图书馆什么的,就是我要星火集团赞助的。办公厅的钱,是绝对去不了乡下的,找什么名目都不行的。秘书长的一个中学同学,在他的母校做校长。他对我说起,想建个图书馆,需要点钱。我说这事就别麻烦高秘书长了,星火集团捐资,放哪里不是放?没有想到好事办成了坏事,现在连解释辩论的机会都没有。”

副部长说:“我是个书呆子,我坚信一句老话,日久见人心。这个事呀,总会水落石出,明辨是非的。”

<<风起下篇>> 钦差呀,不可乱说的

钦差呀,不可乱说的

小胡敲敲门进来说:“书记,该出发了。”

丁刚强“哦”了一声,赶紧刚才的思绪收进脑海,迅速拧灭香烟,随着胡建设走出了办公室。

省委统战部的副部长已经在市委接待处的小会议室里等待,正在和市委组织部长和统战部长交谈。他见市委秘书长领着丁刚强走进来,马上起身,走上前与丁刚强握手。

丁刚强说:“对不起哟,让你们久等了。“他说着客气话,拉着副部长的手坐了下来。

副部长说“咱们谁跟谁呀,还要客套吗?“

这个副部长是师范学院77级的学生,一直在省委机关工作,长期是单位的笔杆子,与丁刚强很熟悉,属于文友一类的关系。他们这种文友,不是文坛上的那种,属于公文旅行每站必过的那种。丁刚强虽然到省委政研室时间不长,但这种办文工作参与了不少,他们还在一起参加过省党代会工作报告的起草工作,是一个工作小组的成员,也就是名符其实的文友。

丁刚强便说:“是的,是的,老朋友了,不要客套。那我们就开始谈谈工作,你看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副部长说:“工作上的事情,我已经和你的两位部长交换了意见。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听听你们市里民主党派的同志,对市委市政府工作的意见,顺便也请他们谈谈对省人大政协换届人事安排的建议。这次范围不搞大了。具体和一些什么人谈,统战部的同志已经有了一个名单,请书记过目。”

丁刚强挥挥手说“这事情呀,我们的统战部长完全可以做主,不需要我过目了。我对人员、情况的了解,远远比不上他们。就按他们提出的方案去办就是。我嘛,就是给你们提供点服务,需要咨询什么事情,我随叫随到。”
副部长笑道:“丁书记的话太客气了。说不定你今后就是我们的上级,是该我们为你服务哦。”

丁刚强到朝阳市担任书记有了几个年头,按照既往的惯例,只要没有大的问题,书记一般都会提拔上去的。年底就是省级换届的时候,人事安排的事项早已经提到议事日程。就在书记建议高平凡做代省长的前不久,省委就搞了一次民意测验,几个地市州委书记都在符合条件的人选之列。至于最后的票数统计情况,并不对外公开,甚至连高平凡这一级干部目前都不清楚。副部长这么一说,好像是透露出一丝丝信息一样,马上把在座的几个人的神经调动了起来。

丁刚强见大家都在笑,他便说道:“这个话可不能乱说的。你是省委派下来的干部,钦差呀,不可乱说的。”

几个人又哈哈哈笑了起来。

丁刚强说:“那我们就吃饭吧,民以食为天呀。”他站起来,伸手示意,请副部长一同进入宴会厅。

秘书长问:“还是上点本地的米酒吧?”

丁刚强说:“部长大人不沾烟酒,我们随便用点家常便饭就是。”他转身问副部长:“可以不?”

副部长答道:“到底是老朋友了解我。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