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上篇>> 江河水真有能耐

江河水真有能耐

江河水随车回到清溪市。他要办的第一件事,是给黄月英补办驾照。

当日是星期日,车管所、交警队照例休息,现在就是请朋友出来吃饭“了难”也找不着人。

“了难”是江东省通行的说法,就是给人家解决困难的意思。当然这里说的困难不是一般的困难,而是常人难于解决,要通过非常渠道的意思。

江河水虽然平日少不了给别人“了难”,此刻却也不知从何处下手,因为平日里“了难”总得给几天时间,眼前的事是片刻也耽误不得的。他急得头发胡子全部竖起来,一身热汗不停地流淌。

同行有个哥们说:“只要出钱,事儿总有办法解决的。”

江河水眼睛一亮,汗水立马止住不流淌了。

“得花多少钱?”江河水问哥们。

“不多,就3万。”哥们说起来很轻松,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江河水爽快地回答:“3万就3万,要快!”

哥们更爽快:“好呢!”

4个小时以后,哥们果然拿回了有黄月英大名的驾驶执照。从表面看,驾照并不新色,内页还有些黄斑点,发证日期是两年以前的。据哥们说,但凡与驾照有关的手续,包括登记卡片、年检记录全部已经弄好,日期签章不会有半点差错。后来江河水才弄明白,哥们并不是按照平日“了难”的做法,一步一步从上头做下来,而是直接找了管事的主儿。用钱开道,办事很简单。真是应了那句古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江河水怀揣着黄玉英的驾驶执照,回到黄玉英肇事的那个村子,这回心里有底了。他心里想,不就是吃点苦嘛,说不定先苦后甜呢。于是他做了苦中作乐的心理准备,慢悠悠地走进了村庄。

余下的事情不难想象。江河水与那位小伙子在村里受尽了折磨,披麻戴孝、下跪磕头、散钱烧纸、抬棺磊坟,彻头彻尾地被村子里的农民耍了一回,终于将事情了结。

江河水两人回到机关,黄玉英特地把两人请到家里,自己下厨做了一顿饭,找出家藏十多年的好酒,认认真真地道歉致谢。

姜草阳借故到省委公干去了。这样的场合,他要是出面,那是很没有趣的。

黄玉英除了不停地说“谢谢”以外,叮嘱他们不再谈起此事。如果有人问起江河水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只要回答“姜厅长派他出差了”。至于那些汽车修理费、老人的安葬费和“了难”费怎么处理,黄玉英只字不提。好在江河水有一帮朋友,他费尽口舌求人,花了不少气力,才把账目摆平,勉强混过去了。

对于这一段经历,姜草阳、黄玉英夫妇再没有与江河水谈起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年底,江河水意外地被提拔为行政处的副处长。个中原由,江河水心中当然十分明白。

眼下正要开始的竞争上岗,江河水恰好符合报名的条件。姜草阳在和伍月华的那次谈话之后,也给江河水打了个电话,叫他赶紧报名竞争,一定要认真准备。

江河水连说了三声“谢谢”。

<<风起上篇>> 厅长夫人撞死了人

厅长夫人撞死了人

最先报名参与竞争办公室主任的叫江河水。

江河水是行政处的副处长。

江河水与姜草阳有一段鲜为人知的经历。

大约是四年前,江河水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干事。江河水在大学学的专业是中文,毕业后分配到新闻文化厅工作,却一直没有干与专业有关的事。先是在资料室管理了两年图书,他利用工作之便,收集了不少资料,写了几篇文章在《江东日报》上发表了,颇受当时的韩厅长赏识,被抽到新闻学会工作。在那里干了三年。他因为经常组织一些记者走穴,不小心捅了个漏子,被企业的负责人告了一状。韩厅长将他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便将江河水调到行政处工作,做些送往迎来、上传下达的杂事。因为行政处管车,他又近水楼台先得月,把驾驶技术学会了,还利用关系,没有经过考试弄了个驾驶执照。有了如此的经历,江河水自己没有了多大的想法,打算就这样混下去,只要日子轻松好过,也就算了。

说来也巧,坏事躲不过,好事也逃不脱。倒霉的时候,盐罐子也生蛆。该你走运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是一帆风顺。遇见坏事也会逢凶化吉,变成好事。这就是人生的辩证法。

江河水就是这种人。

姜草阳的妻子黄玉英,突然有一天,不知为什么对驾车突然有了兴趣。

那年月不像现在满街都是驾驶学校,道路上开车的很多是自学成才的,被人称为“马路杀手”。

黄月英找了江河水,请他当学车的教练。江河水见是厅长夫人,不好推托,悄悄地开了辆吉普车,把黄玉英领到郊外的一个开发区学车。黄玉英是个好胜心切的人,刚刚学了几圈,就嚷嚷着要上路。江河水当然拗她不过,只好由着她,把车开上了大路。黄玉英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开起车来也是这种性格。挂了三档,踩了油门,便横冲直撞,把坐在一旁的江河水吓得直冒冷汗。好在他们选的这一段路,车流量少,倒也没有什么很惊险的场面。江河水只是一个劲地叮嘱,叫她别老踩油门,放慢点速度。黄玉英根本不把这话放在心里,照旧踩得油门“轰轰”作响。江河水的耳畔,风声“呼啦啦”吹过,路边的树飞速的闪过。这样被他后来称作“生死时速”的过程,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他们不知不觉离开了清溪城几十公里,进入了一片山峦起伏的丘陵区。这里的车辆更少,黄玉英便挂上四档,还轻快地哼起了小曲。

猛然间,车行驶到山路的一个急转弯处,路边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横穿马路。江河水忙叫了一声“注意减速”。不说话倒不要紧,这突然一声叫唤,黄玉英顿时慌了手脚,慌乱中将油门当成了刹车,猛地一蹬,汽车箭一般地冲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江河水伸手去拉手刹,汽车“轰”的一声横撞到路边的树上。江河水大叫一声“完了”。等他缓过神来一看,那个举拐杖的老人被撞到路边的草丛里。再看看身边的黄玉英,紧张得两眼直愣愣的,“哇哇”地大哭起来。再看她的裤腿上,粘满了吓出来的尿渍。

江河水可顾不了黄玉英这么多,慌忙下车去看那位老人。老人大约有八十岁,头发胡子全白了,哪里经得了这么一撞,早已命归西天了。

正为难的时候,车子两旁已经聚拢了十几个附近的农民。嚷着要查驾驶执照,要送黄月英去派出所坐牢,要黄月英以命抵命。黄月英急傻了不知如何回答。领头的把黄玉英从车上拽了下来,一顿乱拳侍候。黄玉英痛得直喊“救命”。

江河水心想,照这样下去,黄玉英非被打死不可,他便赶忙对领头的一位农民“扑通”一声跪下:“各位大爷,各位大爷,事已至此,请看如何处理。该赔钱就赔钱,我愿作孝子,送老人上山。”

这时过来一位村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说:“你这样讲话,还差不多,有点人性。”

村干部说罢,便吩咐村里人将老人抬进村子,安排老人的后事。他再把黄玉英和江河水喊到一起,说道:“他是我们村里的一位孤寡老人,辈分最高,一定要按最高规格办理丧事。这钱嘛,你们先拿五万,不够的话再补。”

说罢,他扭转头对江河水说:“你答应做孝子,那就得披麻戴孝,在这里跪上七天。”

这个时候,江河水可顾不了那么多,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是黄玉英肇事,无证驾车,得赶紧把手续办齐。如果照章行事,得刑事处罚,那后果不堪设想。此时此刻,他只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了。

好在江河水随身带了几千元钱和一个储蓄卡,再把黄玉英随身带的储蓄卡凑在一起,立即到附近银行取出,一共拿了五万元钱交给村干部。

黄玉英给姜草阳打了个电话,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电话的那头只是传来一阵叹息声。

江河水接过电话说:“请姜厅长放心,黄大姐晚上平安回家,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管了。”

姜草阳连说了几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了。

江河水与他的一个朋友通了一个电话。一个多小时后,那个朋友便开了几辆车赶到村里,把黄玉英和那辆撞坏了的汽车拉走了,还留下一位小伙子在村里做人质。

<<风起上篇>> 谁来当办公室主任

谁来当办公室主任

年底快到了,新闻文化厅又在酝酿进行年度考核和中层干部调整。按照常规,又要进行民意测验,由群众投票。于是请客的,打电话的,请钓鱼,请洗脚,请洗“桑拿浴”的,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这一回,王志清的妻子吴大姐没有患病住院。姜草阳的妻子黄玉英却得了风湿病,住进了江东医学院附属医院。送礼的重心便倾向了这一方。

丁刚强提拔不到一年,年度考核与他的关系不大,没有必要去请客送礼,反而成了别人争取的对象。民意测验的票很重要,丁刚强支持谁,谁就多一线希望,所以他是干部们工作的重点,每日里应接不暇。
可能是一些人升官心切,活动过于张狂,在厅机关和二级机构引起了不少非议和骚动。

王志清有自己的主意,姜草阳也有自己的算盘。两人碰过几次头,意见总是统一不了。彼此心照不宣,我不依你,你也不依我。相持了半个多月,调整方案定不下来,测评无法搞,更谈不上具体操作细节。
熊文到省委组织部开会,带回了中组部关于干部竞争上岗的有关文件。他是个很愿意接受新思想新观念的人,建议新闻文化厅带个头,在干部任免工作中,为省直机关创造点经验,也可以为王志清解解围。
王志清也认为,党组统一不了思想,不如干脆来个彻底民主,也好堵住姜草阳的嘴。他便指示申小明尽快拿出实施细则来。

第一次搞竞争上岗,谁也没有经验。熊文建议先拿两个位置出来竞争:一是他自己已经提拔为副厅长了,办公室主任不要再兼任了;另一个就是郑步前受了处分,提前退休,留下了戏曲研究所所长一职。
王志清点头默许了。

姜草阳也不好反对,因为这毕竟是上级的文件,你老王要试就试吧,弄得好不好还难说呢。他在党组讨论时没有说不同意见,只是提出不要由市场管理处一个部门搞,办公室也应该配合,并明确提议伍月华参与。
王志清也点头认可了。

熊文按照党组的意见,找伍月华商量实施细则如何写。伍月华玩世不恭地说:“老王摆不平,想了这一招,未免太损了一点吧。我才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说完,头也不回,找姜草阳去了。

熊文只好自己打开电脑,连续加了四五个夜班,才把实施方案草稿拿了出来。

姜草阳听了伍月华的汇报,心里老大不高兴。当初提拔熊文当副厅长,他就老大不愿意。他考虑很久,觉得这个人太世故,谁也不得罪,提上来后,并不一定听他的话。但他想了很久,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姜草阳静下心来想,熊文还真是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人物呢。

偏偏就是因为熊文是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人物,善于协调,凡事都保持一种不偏不倚的态度,干部考察时没有明显的反对意见。加上他是省委宣传部派下来的干部,没有多少瓜瓜葛葛。王志清全力推荐,姜草阳不敢再坚持,于是才有了熊文任副厅长兼办公室主任的格局。办公室主任肯定是不能长久兼任的。今后谁来当这个主任,姜草阳颇费心思。市场管理处处长的提拔问题,他输了一着。申小明硬是冲破几道障碍,冲了进来,而且扎下了根,与王志清配合得天衣无缝。计划财务处处长丁刚强,本来是自己的老部下,彼此无话不说,点子多,会办事,黄玉英也一再称赞他。但近一年来,几件事情都让姜草阳很头疼。一件是调查处理郑步前,丁刚强劲儿挺大,居然不给他透半点信息,完完全全按王志清的意思办事。第二件事,是党校文化干部进修班纪念品的事,使他觉得没有面子。还有一点是,他与省委、省政府机关的一些同学关系太密切,说不定早已被王志清利用了,可能会变成一颗坏事的定时炸弹。

姜草阳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绝不能让王志清控制。他心里想,首先要让他们搞不成。创造经验?想出风头?别便宜了他们。如果顶不住,只好拼搏一把。

姜草阳对伍月华说:“你还继续在办公室负责吧,熊文兼不了多久的。”

伍月华像打了一针吗啡,顿时精神振奋:“我听姜厅长的!”

姜草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要注意,少说话,平日低调一点,随时掌握动态,认真做好准备。”

伍月华心领神会,低着头退出了办公室。

<<风起上篇>> 得打打自己的小算盘

得打打自己的小算盘

扶贫的计划泡汤了,丁刚强老不高兴。他便给许晴晴打电话。

最近一些时候,丁刚强喜欢给许晴晴打电话或发信息,稍微有点不顺心的事,他不是和任萍说,而是喜欢和许晴晴倾诉。这个原因很简单,任萍是个专业技术型的干部,凡事总是从技术层面分析,总在丁刚强本人身上找原因。丁刚强本来就心烦,她这么一说,心里就更烦了。再说,新闻文化厅和信息中心的工作性质完全不一样,一个机关做派,一个技术活儿,风马牛不相及,当然就谈不到一块儿。而许晴晴不同,她是个政治记者,进出于省委省政府机关大院,平日打交道的都是一些头脑,思维方式基本上是机关化的,所以两人很快就能进入主题,找到共同的话题。

许晴晴听了丁刚强“曲线救国”的事儿,哈哈笑了起来。她对丁刚强说:“你那主意,就是一小儿科。大凡想走晋升之路的,都想下去搞个一年两年。表面上看,那是吃苦,其实是去捞政治资本。你们那个工会副主席,要不是年纪大了,觉得这是个投入没有回报的机会,要不就是短视。”

丁刚强说:“真被你说中了,他已经五十三岁了。”

许晴晴说:“五十三岁,那是没有必要去了。而你呢,才四十出头,当然要去。问题是王志清未必放你走。他没有说假话,他希望你帮助他做事顶场子。”“顶场子”是江东省的土话,意思是干活儿、承担责任的。

许晴晴又说:“看来王志清用你,是觉得你有用,有利用价值。你可别只是一味做事,是得打打自己的小算盘。他要你干活,就扳点俏,让他觉得你不是白干活的人。让牛挤奶,也得把草喂饱呀。”“扳点俏”也是江东的土话,就是谈条件、讲价钱的意思。
丁刚强在电话那头叹着气,无奈地说道:“你可能不了解我这个人,要说扳俏,我还真做不出来。”

许晴晴“呸”了他一句,说道:“官场就是这么黑,你自己不为自己着想,不谈点条件,别人是不会为你考虑的。除非你完全进入了圈子,要不就是你掌握了某个头儿的事儿,他们是不会考虑你的。所谓干部问题,一是利益关系,二是平衡的结果。”

丁刚强听了,又叹气了。他继续说:“听你一席话,我更加灰心了。职场如此的黑,不如回家卖红薯。我呀,真想回自己老家去,找几个朋友投资办个企业,说不定今后弄个上市公司出来。”

许晴晴说:“这也未必不是个好思路。但我看你呀,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那样的事,以后再说吧。眼下要注意的,是自己把握好每一件事,别出头,别逞能。凡事多动动脑筋,切不可轻举妄动。”

丁刚强笑了:“听你说话这口气,好像是我老婆在教训一样,听起来好亲切哦。”

许晴晴没好气地说:“你还贫嘴,人家是为你好嘛。”

<<风起上篇>> “曲线救国”不成

“曲线救国”不成

国庆节黄金周期间,丁刚强一家去了一趟敦煌。

丁刚强想清清静静地休息几天,干脆把手机也关掉了。他要离清溪市、离江东省远远的,最好谁也找不到才好。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在那个遥远的沙漠绿洲安下身来,从此远离嘈杂的芸芸众生。

丁刚强毕竟还是一个凡人,这种想法只是短暂的,甚至一瞬即逝。

作为一个心怀大志的知识分子,他不甘于平平淡淡、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他渴望有一个舞台,施展自己的才华,让聪明才智被社会认可,为社会作出大的贡献。到沙漠戈壁走一趟,只不过想缓冲一下焦躁的心境罢了。
去敦煌这个“躲风“的主意,是从刘明亮的电话联想起来的。

刘明亮好久没有跟他联系了。国庆前,他打电话告诉丁刚强,自己已经回到朝阳地区行署,做起副秘书长了,分管扶贫工作。朝阳是个山区,两个少数民族自治县是国家级贫困县,省里好几个厅局都有对口扶贫的项目,希望丁刚强能够在事业经费上给点照顾,用扶贫的名目多拨点钱下去,也是对他工作的支持。

丁刚强满口答应。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并不难办到的事。新闻文化厅做预算计划时,每年都有这个项目,对于放到哪个县,计划财务处处长的建议很起作用。他转念一想,干脆带个小组去扶贫不是更好吗?可以避避风头,不转入矛盾中心,也弥补自己没有农村工作经验这个不足,增加一份经历,为今后发展多垫几块砖石。

他给副厅长兼办公室主任熊文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

熊文说:“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现在哪里还有主动要求下乡的干部。你有职有权,谁不羡慕?”

丁刚强说:“我是真的想去锻炼锻炼噢。”

熊文又说:“我点了头不算数,你去找王书记吧。”

丁刚强真的给王志清打了个电话。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我还指望着你帮帮我,你却要当逃兵。今后再提这个,我撤了你再说!”

丁刚强没辙,只好打电话请李远出面周旋,能否由扶贫办点名。李远觉得这主意不坏,便答应了。

过了两天,李远回电话说:“你死了这条心吧。王志清说你‘搞曲线救国’,他不吃这一套。”

很快,厅里派出的扶贫组长就定下来了,派机关工会副主席去。这位同志找了十条理由不肯答应,说什么有高血压、有颈椎病、有糖尿病等。但王志清找他谈话时强调说,党组定下的事,不好更改。

这位副主席只好骂骂咧咧,带了一肚子怨气去了朝阳地区。

<<风起上篇>> 彭彪发誓永不办案

彭彪发誓永不办案

郑步前的经济问题,由新闻文化厅纪检组、监察室审结完毕,正式提交厅党组讨论处理意见。

调查组最后查证落实,由郑步前签字认可的经济问题有:一、私设小钱柜;二、利用集体的名义拉赞助为私人出书;三、贪污挪用公款。三项违纪金额97600元,其中85000元已经追回,上缴厅计划财务处,余款及存款利息,郑步前承诺分期归还。

纪检审计部门认为:郑步前的经济问题具有犯罪性质和故意动机,且初期认错态度不好,拒不和组织配合,按常规可以移送检察机关立案。但考虑到其退赔迅速,有改正错误的表现,同时还主动交代了向上级领导人送红包等错误事实,建议从宽处理,不移送检察机关,给予开除党籍、行政撤职处分。

对这个意见,王志清表示基本认可,并向省纪委有关负责同志做了口头汇报。他建议提交党组会议讨论决定后,再交郑步前所在的党支部讨论,逐级上报审批。

江东省委新闻文化厅7个党组成员参加了会议,另一名民主党派的副厅长邬欣列席了会议。党组成员兼纪检组长先把详细情况做了说明,再一一出示有关票据和交代材料。主持会议的王志清请各位发表意见。

会场沉静了近十分钟。每个人都拉着严肃的长脸,谁也不想先表态。王志清催了几次,才有一位分管行政后勤的副厅长发言。他认为既然群众的举报查证落实了,党组就应该有个明确的态度,不然上下都不好交代。他同意严肃处理,但不一定付诸法律诉讼程序。这个意见和预期设想的基本吻合,王志清不停地点头赞许。

副厅长说完以后,其他同志还是不发言。大家便把眼光转向姜草阳。往常开党组会,姜草阳总是抢先发言,先定基调,尤其是讨论干部问题,有一种说了算的态势。姜草阳今天显得有点反常,许久没有吭声。
这样僵持了很久。

姜草阳见大家都默不作声,只好慢吞吞地吐着烟雾,按照平日的气势,侃侃而谈:“郑步前同志犯了错误,我很痛心,说明我们党组对干部教育抓得不够,管理措施没有到位。组织上要负主要责任。”

这些话说起来一点也没有错,但此时此刻,与郑步前犯的错误挂起钩来,就显得有些别扭。王志清心里嘀咕:难道一个人犯了罪,不要当事人坐牢,而要他的上级代之受过吗?再说,新闻文化厅处以上干部几十号人,为什么偏偏只有郑步前利用职权,把数万元公共财产据为己有?这难道也要组织上承担全部责任吗?

参加会议的党组成员还是都不吭声。大家觉得姜草阳今天怎么显得特别扭。过去讨论一个他不中意的干部提拔时,姜草阳总是上纲上线,现在把纲和线都甩到九霄云外去了。同一个人,何以两副面孔?同一件事,何以双重标准?在场的人都很疑惑。
姜草阳继续慷慨地说:“郑步前犯这样的错误,我也有责任。我是厅长,这些事都跟业务工作紧密相连。”他摆出一副自我批评的架势,“我失察于丝毫,损失于大节,很痛心啊。这对我们厅带来了多么不好的影响!”

他又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出,话锋一转:“当然,现在社会风气不好,党风不正,经济问题嘛,哪个厅局没有?湖南的张德元、林国悌、李大伦,江西的胡长清,还有中央的陈希同、成克杰,那才是大贪官。郑步前算什么角色?充其量一个正处级干部,小小的所长,只有七八万块钱嘛。相比之下,小巫见大巫呀。郑步前敢于抓工作,得罪了几个人,有人就拼命地告他。”

他停顿了一下,猛吸了一口烟,又说:“郑步前这个人也真蠢,假账都不会做,弄几张假发票不就没事了!再就是小钱柜,分了就分了,留什么账!一把火烧了,谁还查得出来?”

在姜草阳看来,郑步前做这些违纪的事,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技术环节处理得不好,才落得如此下场。

王志清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插了一句:“作假账更不对嘛!问题已经查清楚了,该处理也得处理。”

姜草阳接着又说:“我们党不是历来讲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教育从严,处理从宽吗?既然他把钱退了,也就有个交代了。处理嘛,我看就不必要了。组织上担点担子,也免得把我们厅里的牌子搞臭了。”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上就发出了一阵唏嘘声。

那位党外的副厅长邬欣顶了一句:“按姜厅长的意思,郑步前的经济问题犯得有理哦?”他是民主党派,说话顾忌少一些,也没有考虑四平八稳。

但其他几位党组成员接着发言,态度竟然明朗起来。同意姜草阳的意见,给新闻文化厅留点面子的4人。主张按调查组意见处理的只2人,加上在会上暂时还未表态的王志清是少数。民主党派的副厅长没有表决权。如果要投票表决,结果是四比三,少数服从多数。

王志清到底在官场混了多年的,当然不愿意硬碰硬,便提议党内给个严重警告处分,行政上提前退休,降为副处级。党组有两个同志见王志清折中了,便忙跟着附和。姜草阳也不好多说。一个经济犯罪案的处理决定,就这么草草地通过了。

会后,彭彪找王志清大发了一通牢骚,说党组把办案人员当猴子耍,发誓“今后永不办案”,剩下的扫尾结案的事,也撒手不管了。王志清只好叫机关党委书记接手,向上级报处分材料。

丁刚强听彭彪讲起这个决定,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更觉得许晴晴料事如神,信息灵敏。

此时,丁刚强清楚地看到,端倪已经显现,江东省新闻文化厅高层正在酝酿着一场新的暴风雨。

丁刚强默默地向上苍祈祷,但愿自己远离风暴中心,最好被甩出旋涡以外十万八千里。

<<风起上篇>> 洗钱的小店

洗钱的小店

快下班的时候,许晴晴来电话了。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答案我找到了。”

丁刚强急切地问:“是谁干的?”

许晴晴回答:“我也不知道。”

丁刚强不高兴地说:“那说什么找到了答案。”

许晴晴说:“电话里不好讲。你开车来接我吧,我在报社大门对面的马路边等你。”

丁刚强赶紧找了个小纸箱,把人参鹿茸等快速地装进去,飞也似地跑到停车场,赶紧发动汽车驶出机关大院,竟然忘记了系好安全带。

许晴晴上车后,不紧不慢地说:“难得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兜兜风去。”

丁刚强说:“亲爱的妹妹,我都急死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许晴晴还是慢腾腾地说:“别急嘛,一边兜风一边说,一两句话又说不清楚。”

车开出好远一段距离,许晴晴才把自己花了一个下午弄明白的情况告诉丁刚强。

许晴晴是通过什么渠道弄明白这个事,她没有告诉丁刚强。她只是说,他们头一天买礼品的那个药店,其实是一个代销店。这店子代销的就是保健品,也就是礼品。这几年,清溪城里出现了一个行当,就是代销高档的烟酒茶、药品保健品和国外进口的化妆品。难怪街头上常常可以看到挂着“高价收购烟酒礼品”招牌的店子不在少数。他们以不菲的价格将一些人家里多余的礼品收购进来,加上10%以上利润又重新卖了出去,赚取的就是这种差价。这种店子一般就开在机关大院的附近,或许就是机关里某人的亲属做的老板,他们熟悉机关大院的需求,随行就市开展业务。

丁刚强他们买礼品的那家药店就是做这个买卖的。据许晴晴了解的情况,这个老板能够察言观色,能够看得出来购货的人的意图,她知道某个负责人有什么爱好,推荐的礼物很受人欢迎,再加上这里的价格比别的药店或商店略微低廉一些,所以生意还算不错。更有趣的是,那些前天卖出去的商品,第二天就会被接受礼品的人原封不动地退到店子里来。有的商品竟然被来来回回倒腾过一二十次。因为这些得到礼品的人家,并不缺少这个,而是希望很快换成现金,实际上这里就变成了洗钱的小店。

许晴晴如果只选择人参,那就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听了女老板说,王志清喜欢鹿茸,姜草阳喜欢人参,她担心这个老板看出来是去喜欢人参的那家,所以干脆各买了一份。她选定的那个鹿茸,是前一天从王志清家里捣腾出来的。王志清的太太吴鸣大姐没有出面来换钱,是由小保姆来办理的。他们受了礼没有细看,或许这礼品早已经旅行过好几次,就这么随随便便回到了药店。也就随随便便地被丁刚强提溜了,带到了姜草阳的家中。丁刚强没有想到姜草阳或是黄玉英以前很少收到鹿茸这样的礼品,一时兴起,将礼品盒拆了开来。如果他们没有那个好奇心,那信和5000元现金就不会暴露无遗。如果只有那5000元而没有那封莫名其妙的纸条子,也许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丁刚强把汽车停在路边,听许晴晴说完经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运气真好,如同中了六合彩。骑马的送亲,我没有遇到,却遇到一个骑驴送亲的。”他又问:“那5000元,你搞清楚是谁送给王志清的?”

许晴晴说:“不知道呀,这个人以为王志清会领情的,谁知道王家那么粗心,看也没看就退到药店去了。还不知道这玩意儿旅行了几次呢。”

丁刚强说:“其实我们也粗心,看也不看就拿了走人。也不怕是假货。”

许晴晴说:“还不是你怕那女老板再啰嗦。”

沉默了好一阵,丁刚强又问:“老姜那里,我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许晴晴说:“你这个人呀,头脑也太简单了一点。这样的事,是绝对不能够捅穿的。你怎么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算了吧。老姜这个人呀,今后要注意着点。他心细,喜欢记事,不大气。省委组织部几次考察,都有这样的说法。”
丁刚强又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了。

<<风起上篇>> 谁安排的恶作剧

谁安排的恶作剧

第二天上午,丁刚强给许晴晴打电话说:“昨天的事儿搞砸了,姜草阳刚才又把我臭骂了一顿。”

许晴晴问道:“是不是黄大姐觉得我去她家不合适?”

丁刚强回答道:“怎么会是这个,是那礼品盒出麻烦了。”

许晴晴觉得好笑,说:“礼品盒能出什么麻烦?”

丁刚强苦笑道:“这麻烦呀,还真说不清楚。我们也太粗心了。”

丁刚强把刚才被姜草阳训斥的过程告诉了许晴晴。

上班不久,姜草阳就打电话叫丁刚强上楼去。

丁刚强刚走进办公室,姜草阳就抓起桌子上的那几盒人参、鹿茸,使劲摔到丁刚强的跟前,大声斥责道:“你搞的什么名堂?你把我当什么人?你这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

丁刚强被姜草阳一通话骂得不知道东西南北,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姜草阳继续骂道:“你这是道歉?你这是做检讨?你不是卖身投靠了别人吗?你还有脸来见我?”

丁刚强更是懵了,满脑子一片空白,一头雾水。

姜草阳说:“把你那些臭东西全部拿回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丁刚强只好低下头来,赶忙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礼品盒。正巧伍月华推门进来,丁刚强尴尬地看了他一眼。

伍月华说:“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丁刚强只好提溜着礼品盒,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听完丁刚强的述说,许晴晴觉得很好奇,问道:“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丁刚强这才告诉她,回办公室以后,他仔细检点礼品盒,居然发现装着鹿茸的盒子底下,有一个信封,里面装了5000元大钞和一张小纸条。那纸条上赫然写着一行小字:“永远紧跟王书记,指到哪里打到哪儿。”读完这个纸条,丁刚强的手脚全部瘫软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人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恶作剧?他想去那个药店,找那个女老板问个明白。

许晴晴说:“这事儿呀,还真不简单。你怎么去问?难道那女老板把5000元现金塞到里面?她一个生意人,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事到如今,你也别急。急也没有用处,容我分析一下再说。下午我给你电话。”

丁刚强垂头丧气地放下了话筒。

整个一下午,丁刚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直在思索礼品盒里那个信封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把办公室的门锁上,把几个礼品盒摆在办公桌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甚至连包装的带子也从头到尾琢磨了一通,怎么也找不出个究竟来。
他把信封复原到礼品盒的底部,一片片切割好了的鹿茸片整整齐齐地铺陈着,把那个硕大的信封掩盖的严严实实,只要不是有意去拆分,怎么也看不出其间的秘密。可见把这个信封藏在里面,是很费了一份心思和工夫的。

丁刚强怎么也找不出答案来:做这种手脚的人,一定是个很细心的高手。他为什么要花如此大的本钱来陷害我?谁会有这样缜密的用心?这个人陷害我出于什么目的?

他把新闻文化厅大大小小的干部全部在脑海过了一遍,一个一个排队数过。自己没有得罪过一个人呀,自己也没有妨碍任何人的升迁,就是分房子这样的事情,他也是主动放弃,从不与人争抢的呀。

唯一的有点可能的,就是他受命审查过的郑步前。这完全是职务行为呀,上头派的差,没有半点个人的恩恩怨怨。再说了,郑步前这个人,爱财如命,他会舍得将5000元用到这里作为陷害人的成本?绝对不可能。

<<风起上篇>> 黄玉英从头到脚审视许晴晴

黄玉英从头到脚审视许晴晴

姜草阳没有在家,黄玉英一个人在看电视。

丁刚强进门来,黄玉英就问:“小任怎么没有来?”

丁刚强只好说:“任萍出差了。”他指着许晴晴说:“这位是我的同学,江东日报的记者许晴晴。”

黄玉英握着许晴晴的手说:“欢迎哦,欢迎哦。”她转过身来,对丁刚强说:“小丁,这么漂亮的女记者,不是你的女朋友吧?你可不要做对不起小任的事情哦。”黄玉英是一个直率的人,说话从来不讲究场合的,也不顾及别人的面子。

她这么一说,弄得丁刚强很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说:“哪里哪里,小许是我在江东大学的的同学,也是专跑我们厅里的记者。”

许晴晴倒是很坦然,她接过话茬说:“黄大姐,你真会说话。你是太喜欢任萍姐姐了吧,怕有人抢了她的位置哦。你放心好了,我与丁处长纯粹是同学关系,不是你说的那种朋友。”

黄玉英把泡好的“盛唐黑金”黑茶递给许晴晴,回答说:“我就是喜欢小任,这么好的姑娘,小丁不要不珍惜呀,如果你要是弄出什么花花事儿,我可饶不了你。”

丁刚强和许晴晴都哈哈笑了起来,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那是,那是。”

喝了一会茶,丁刚强才进入主题,问道:“姜厅长出去了?”

黄玉英说:“刚才周秘书打电话来,说陈书记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找他,放下电话他就走了。”陈书记是省委副书记陈远林。黄玉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言语中还带有几分得意的成分。在这个女人的心里,省委一个书记夜里打电话来找,必定有什么好事。

丁刚强当然不好追问姜草阳是去讨论什么事儿,即便是问了,黄玉英也未必知道。他便随意地和黄玉英扯起家常来。

黄玉英也觉得丁刚强今晚来访,带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同伴,与往常夫妻两个双双而来有点不一样。她并不接丁刚强的话茬,而是对许晴晴上下打量,好像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许晴晴憨憨地笑着,任凭黄玉英从头到脚审视着自己。

黄玉英突然问道:“这位许记者,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老姜办呀?”

许晴晴回答:“我就是陪丁处长来走走。我和姜厅长很熟悉的。”

黄玉英“哦哦哦”地点头,又问道:“你和我们老姜很熟悉哦?”

丁刚强原本打算随便聊聊,等姜草阳回来,现在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已经很尴尬了,他干脆把话题揭开,说道:“我今天是来给姜厅长道歉的,前两天有个事情,我没有按照他的意图做好,是我考虑事情不周到,应该吸取教训。”

黄玉英倒是很大量:“小丁呀,有什么好做检讨的,不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哦,尽心了就好了。我们老姜呀,就是太认真,你别在意。你还带着一个漂亮记者来做检讨,真是难为你了。”

许晴晴想解释一句,丁刚强给她使了个眼色。许晴晴便把话咽回去了。丁刚强继续说:“检讨还是要认真做的,请大姐转告我的歉意。”说完,他站了起来,随手把从药店买来的人参和鹿茸递给黄玉英。

许晴晴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报社做夜班,先告辞哦。”

黄玉英说:“小丁呀,你每次来都这么客气,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谢谢哦。”她又转过身来,拉着许晴晴的手说:“许记者,你和老姜熟悉,要常来哦。下次记得和小任一起来。”

许晴晴回答说:“好的,好的。丁处长说,大姐喜欢钓鱼,我们找个机会约了任姐姐一起去钓鱼吧。”

黄玉英高兴地说:“太好了,老姜一定很开心的。”

<<风起上篇>> 饭后一起去姜草阳的家

饭后一起去姜草阳的家

丁刚强觉得应该到姜草阳家里去一趟,当面再解释一下,或是做个检讨。毕竟冷气被的事情自己没有办好,丁刚强心里还是有些歉意的。

以往去姜草阳家,丁刚强都是拖着妻子任萍一起去的,因为她和黄玉英有话说,这样显得亲切一些。但这次丁刚强不想让任萍去。任萍很爱面子,他怕姜草阳还是像在办公室那样数落自己,任萍受不了。

丁刚强便给许晴晴打电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自打从朝阳地区回来以后,但凡有点大小事儿,总觉得许晴晴能够出点好主意。再说,她那善于言谈、随机应变的交际本领,正是丁刚强自己所缺少的。

许晴晴却说:“我陪你去?我算什么身份?”

丁刚强笑了:“你还要讲究什么身份?省委省政府的首长、省直单位的厅长,哪个人你不熟悉?就当是帮我这个同学一回,总归可以吧?你往那里一坐,气氛就来了,什么尴尬的场面可以转化成快乐。”

许晴晴说:“我有这个功能?我怎么自己不知道?好吧,既然你这么高抬我,就为你跑一趟吧。”

丁刚强便约她一起吃晚饭,饭后一起去姜草阳的家。

因为心里有事,晚饭就随便吃了点东西,两人匆匆地往新闻文化厅机关大院走。

新闻文化厅机关大门的对面有个小超市,规模不算大,但也还精致。丁刚强在超市前停了下来,对许晴晴说:“你等几分钟,我去买点水果什么的,空手进门总不好吧。”

许晴晴说:“都什么年代了,还买水果。”她又说:“这些领导干部的家里,外国进口的水果、名贵的烟酒早就成堆了,你买这个,一点新意也没有。”

丁刚强说:“还是你聪明,所以我请你一起去呀。”

许晴晴说:“拐过一个弯,街口转角那个地方有个药店,我们去那里看看。”

两人便来到那个药店。

药店的老板是个微微发胖的中年女子,堆着一脸笑容,热情地问道:“你们是要去拜访哪位领导同志吧?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两样保健药品?”

丁刚强心里说,这老板怎么看得出我们的意图,居然还用一个文绉绉的“拜访”的词儿。买东西的事,他不在行,便不和女老板搭腔,让许晴晴与她去谈。

许晴晴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请你推荐推荐,看看什么合适。”

女老板说:“如果去王书记家,最好带鹿茸去,他们家吴大姐是东北人,对这个识货。如果是去姜厅长家,那就买长白山的野山参,要不就是高丽参。”

听了这话,许晴晴感到这个女老板不是经营药店而是专门经营礼品的。她冲着丁刚强笑了笑,然后对女老板说道:“我们既不是去王书记家,也不是去姜厅长家。我呀,鹿茸买一对,人参也买两支,但要是真货哦。”

女老板也笑了:“你去谁家里无所谓,我就给你个参考,送礼呀,要投其所好,就像治病一样,要对症下药。”

丁刚强不想和这个女老板多说,估计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对新闻文化厅机关的事情知道不少,继续说下去,言多必有失。他按照许晴晴说的,选了鹿茸和人参,赶紧付了钱,拿了东西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