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上篇>> 又要竞争上岗了

又要竞争上岗了

自从和王志清那次谈话以后,丁刚强就一门心思地扑在文化艺术基地的筹备工作上。

经过半年多的辛勤努力,加上刘明亮、汪洪亮等几个人很会办事,各项手续已全部办齐。

艺术学院招生工作正在进行,下个学期新生就可以入学了。学院的组建工作基本完成,基建工作已拉开了序幕。带着各种大型机械的工程队进了场,工地上热火朝天,图纸上的线条,正在一步一步变成庞然大物。

丁刚强每到工地转了一圈后,总有一种事业的成就感。他心想,不做官也罢。人生难得做几件实事,把文化艺术基地建好了,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正在丁刚强紧锣密鼓建设文化艺术基地的时候,王志清又找他谈了一次话。

一心只想做点实事,不想再卷入旋涡的丁刚强,再一次面临新的选择。

王志清对丁刚强在文化艺术基地筹备工作中的成绩和基建的快速进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还引用了龚大海部长一大通勉励赞扬的话。

丁刚强听了,更觉得有成就感了。

说着说着,王志清话锋一转:“刚强,本来我想让你到文化艺术基地当主任的,这个位置你也最合适。基地全面建成,正式运转后,厅里再向省委申请,把它升格为副厅级。这个主任的级别,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王志清停顿了一下,又说:“现在看来,如果让你来当这个主任,会有点难度。”

丁刚强不解地看着王志清那凝重的面容,很难判断出下文。但他感到有一股不祥之兆,正在悄悄地笼罩在自己的头上。

王志清又说:“涉及到干部问题,事情就复杂了。我与熊文,还有新来的吕晓波副厅长,几个人交换过意见。他们都认为,你在那里搞了这么久,情况熟悉。邬厅长只是挂个名哦,实际上是你在主持工作。这些成绩嘛,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建议先把你的职务任命了,平调嘛,本来是很简单的事。他们都同意,只是老邬,他一直要把那个挂名的主任头衔去掉。与老姜交换意见,他却认为,既然干部竞聘上岗已经开了头,就要坚持到底,一定要把基地主任这个位置拿出来,在全厅范围内竞争上岗。”
丁刚强静静听他继续说下去。

“竞争就竞争嘛。你是老处长了,又参加过省里的公开招考,应该有把握。加紧准备一下,下个礼拜就把这件事定下来。”王志清不容置疑地说。

丁刚强想说点什么,这时申小明敲门进来了。王志清挥挥手,丁刚强只好退了出去。

<<风起上篇>> 出国奇遇

出国奇遇

省政府决定派一个文化考察团到欧洲去考察。龚大海部长指名由王志清带队。

考察团由六位干部组成,其余五个人,除一名翻译外,四位都是各地区新闻文化局的负责人。王志清高高兴兴地从上海虹桥机场起飞,越过印度洋直抵欧洲。

不料,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却遇到了非常尴尬的局面。

王志清他们六人乘坐的是中国民航的班机。他们飞抵德国的法兰克福,转机时很顺利,改乘欧洲一家航空公司的飞机,转赴西欧某国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考察团成员拿着护照,在海关办理入关手续时,被请到了一间特别讯问室。刚进门,他们几人就被几位牛高马大的警察拉着,强迫面对墙壁站好。警察勒令他们将双手举过头顶。王志清看情形不对,当即提出抗议。

外国警察听不懂中国话,叽哩呱啦的讲了一大通,并不理会王志清说了什么,照旧粗鲁地把他们的双手举起。翻译急忙向他们说明,这批人是中国官方派出的,希望不要因此酿成外交事件。外国警察说:“正因为你们是官方的,才要搞清楚你们的身份。”他叫翻译把每人的护照收拢来,一一询问他们的真实姓名和真实身份。

这一问,可就糟了。原来王志清在办理出国手续时,向对方通报的身份是“江东省文化学会会长”。因为是以政府名义派出的考察团,不便以党组书记的名义,因此临时杜撰了一个“会长”的头衔。考察团里有这种情况还不止王志清一人,他们真不知如何向外国佬解释中国的这种特殊的国情。经过翻译再三交涉,王志清他们才搞清楚,国内有人通过国际互联网,发了一个“e-mail”给这个国家的“有关部门”,说他们几个人假报身份,是国内的腐败份子,具有“移民倾向”。

翻译把这些翻译过来,大家都傻了眼。王志清提出,立即与中国大使馆联系,请他们出面解决。翻译说,我们自已有错在先,实际身份与登记的身份不符,况且已有一位考察团成员承认了自己用的是假身份。让大使馆出面,只会进退两难,还是自己想办法算了。他与那几个高鼻子蓝眼睛的警察解释了半个多小时,警察毫无通融之意。得到的唯一答复是:如果申请“政治避难”,还可以商量。

王志清他们当然坚决抗议,于是僵了下来。

就这样,考察团几个人在讯问室里待了十几个小时。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拒绝入境”。六个人只好沮丧地乘坐原来的飞机返回法兰克福。考察团成员事先没有得到德国政府的签证,只能在法兰克福机场等待中国民航的班机。这样,大家只好在休息大厅里啃面包、喝矿泉水,艰难困苦地度过了几十个小时。最后坐中国民航的班机返回上海。

回到江东省以后,王志清把情况向龚大海汇报。龚大海觉得事情很怪,一面指示国家安全部门查清那个e-mail是从哪个地方发出去的,另一方面要王志清直接向陈副书记汇报。

陈副书记毫不客气地批评了王志清,说他自作主张,办事欠考虑,酿成了国际玩笑。

王志清有苦说不得,只好忍气吞声。

这趟出国奇遇,从此成了江东省机关干部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至于那个e-mail,后经调查核实,是从师范大学图书馆的一台电脑上发出的。电脑是图书馆对学生敞开服务的,几万学生的大学,进进出出图书馆的人,每天都成群结队,究竟何人所为,当然只能是一个谜。

但王志清隐隐约约觉得,这个e-mail与新闻文化厅某几个干部有关系。具体是谁,他说不准,更没有证据。

<<风起上篇>> 炊烟升起来了

炊烟升起来了

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人,他唤着丁刚强的名字走进堂屋,进门就说:“回家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准备准备。你自己不打紧,许总可是稀客。今晚二伯家就别开伙了,到我家里喝杯米酒去。”

丁刚强赶紧上前抱着这中年汉子,说道:“好呀,好久没有喝过正宗的米酒了。”这个汉子的名字叫立强,与丁刚强同辈,是村里建筑公司的老板,经常到省城去,与丁刚强很熟悉。他转过身对二伯说:“二伯,就去立强家吧。”他又笑着对许晴晴说:“立强是我本家弟弟,搞工程赚了不少钱。”

许晴晴很有礼貌地和丁立强握握手,学着本地方言说:“好的,我听你们家老四的。”这话说得很不地道,惹得大家开心地大笑起来。

在一帮乡亲的簇拥下,丁刚强带着许晴晴沿着新修的乡村水泥马路,到星火村的几个屋场、几处竹林和一座小型水库看了一遍。许晴晴兴致很浓,提出的问题也特别多。一个城市长大的女记者,虽说见过不少大场面,但对农村的了解,不过只有浮光掠影的印象。山野之间的人和事,她几乎全然不知。看到绝妙的景致,譬如宽阔的水面、随风荡漾的竹海、造型别致的农家小屋,甚至小鸡、小猫、小狗,都有无限的兴趣,问不完的问题。每每看到一个新奇的场景,许晴晴总要停下来,拍几张照片,或是发一番感慨。

炊烟升起来了,饭香、菜香,还有松枝燃烧过后发出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村庄的上空飘荡一股迷人的味道。

吸着炊烟的香味,丁刚强和许晴晴搀着二伯走进立强家的堂屋。丁家的族人和村长、书记,大大小小,老老小小围坐在三张大桌子旁。菜肴十分丰盛,喷香的腊肉,鲜嫩的竹笋、浓浓的鸡汤,椿叶炒的鸡蛋,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

村长,大家习惯了这种说法。准确地说应该叫村委会主任,端着盛满米酒的小碗站了起来。他学着城里干部说话的架势,一本正经地说:“刚强难得回来一次,立强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晚宴,我说三句话,也就是祝酒词吧。”

在座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鼓掌以后,也端起了桌上的酒碗。

村长继续说:“一是欢迎刚强,欢迎许总编辑,欢迎你们常回家看看。二是,感谢刚强这些年对家乡的贡献,我们村里修了乡间水泥路,家家打好了卫生水井,还有,家家户户通了电视和广播,都是刚强做的贡献。”大家噼噼啪啪地又鼓起掌来。许晴晴这才想起来,丁刚强以前通过她找了交通厅长、广电局长办的这个那个事儿,原来是为老家办的实事。她给丁刚强使了个眼色,投以赞美和爱恋的目光。

村长继续祝酒:“第三点,就是刚强一家在省城里当干部,是我们星火村的光荣和骄傲,希望他的前程日入中天,天天向上。”说罢,他一口把碗中米酒一饮而尽,大家跟着他“呼啦啦”地喝起酒来。

丁立强端着酒碗走到丁刚强的身边,悄悄地说:“你也该说几句呀,给大家提提酒劲。”

丁刚强站了起来,拿过酒壶,将自己面前的酒碗斟满,将酒碗高高举起,然后痛快地喝完,才慢慢说道:“多谢各位长辈、各位兄弟抬爱。我虽然不是在星火村生长的,但我的祖辈一直生活在这大山里面,我的根在星火村。大家伙需要我效劳的,尽管吩咐就是。”

农村的家宴不像城里那样,端着酒杯你敬来我敬去。大家没有那些客套,只是围在一起,说说家长里短,说说山里山外的故事。高兴喝酒的就满碗满碗地喝,不高兴喝酒的就挑着自己喜爱的菜肴不停地吃。村长今天是个例外,因为多了一个客人许晴晴,才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祝酒词。

丁刚强也加入到大家的议论闲聊之中,说了就要开通的高速公路,又说了山里的药材行情,还说了怎么把山里的药材竹子木头运到山外去。一个个酒酣耳热,把不喝米酒的许晴晴冷落到了一边。

倒是许晴晴一点也不计较,她静静地听着,看着丁刚强那开心的模样,她心底里荡漾着快乐和幸福。

农家的晚宴一直延续到深夜十点,人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丁立强的妻子热情邀请她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丁刚强拉着立强去了自家的老屋。他在结实的木板床上,安安稳稳睡了一宿。

回清溪城的路上,许晴晴不让丁刚强开车。她调侃道:“你已经陶醉在家乡的浓情之中了,我怕你把持不住,把车开到山沟沟里去了。”

丁刚强说:“希望你记住这个山沟沟里有个星火村。”

许晴晴加大油门,汽车快速地驶入盘山公路,她大声地对这群山说:“星火村,我还会再来的。”

<<风起上篇>> 丛山之中的茶马古道

丛山之中的茶马古道

继续前行的路上,许晴晴没有了欣赏山野景致的兴趣。她对丁刚强说,两个省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天,一样的地。

丁刚强只是“啊啊”两声,顽皮地笑了。

许晴晴又说:“这好端端的市场,怎么会想起来要关闭呢?”

丁刚强随口回答:“我可没有研究过这些。说不定就是部门利益,也可能是地方保护主义。但我可不能随便下结论。”

许晴晴也随口说了一句:“我们这个国家,条条块块,名堂太多,怎么也说不清楚。”

许晴晴的话刚说完,丁刚强便把车停下来。他指着路边一块大石头,问许晴晴道:“这石头上的几个字。你分辨得出来吗?”

许晴晴觉得很新奇,马上下车来,跑到了石头的旁边。

石头并不太大,也不显眼,几乎掩映在树木草丛之中。许晴晴用双手扒开几支灌木,看到石头上有一行模模糊糊字迹。

丁刚强走来说:“我每次经过这里。都要下车看看这石头。”

许晴晴说:“这里刻的是大篆字体,应该是‘通海驿道’四个字。”

丁刚强说:“没有想到,你这个学哲学专业的,对篆体字也认得。就是这四个字。我们这里呀,是古代先民通商的驿道,上达湘黔,下至东海,是古代茶马古道的一部分。”

许晴晴高兴地跳了起来:“茶马古道?那可是很有传奇色彩的呀。你那个星火村离这里还有多远?我在这古碑前照张相,也不虚此行了。”

丁刚强早就准备好了照相机,他让许晴晴在古碑前站好。许晴晴已经摆起姿势,丁刚强从几个角度给她连拍了几张。

许晴晴要丁刚强也拍拍一张,丁刚强扬扬手,说:“我不拍了,这个地方我拍了很多次。你不是问还有多远吗?告诉你,我们转过一个山头,就可以看得见星火村。”

丁刚强到达星火村,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好在每人吃了一大碗加了鸡蛋的牛肉米粉,又啃了一个面包,居然没有半点饿意。

汽车在一颗树冠很大的樟树下停住。樟树下有一方水塘。水塘的坡地上,是一片茶园。茶花早已谢了,但茶树间开着一些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小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水塘的另一侧,是一座典型的南方民居,青砖青瓦,白色的粉墙,屋门口的木栅栏边,一个老者在悠闲地吸着烟斗。

丁刚强大声呼唤着老人:“二伯,我是刚强。”他快步走了过去,毕恭毕敬地给二伯磕了三个头。然后将随身带来的一条香烟递给老人。

二伯接过香烟,高兴地说:“是老四啊,你可有两年没有回来了哦。你爷老子怎么样?怎么老不见他回来呀?”“爷老子”是当地人对父亲的尊称。丁刚强在同辈中,排行第四,长辈们自然叫他“老四”。

丁刚强答道:“爷老子好着呢,还在清溪城里,住在我姐姐家,他也想回来,只是血压高,不敢出远门哦。”说罢,他就扶起二伯,走进了堂屋。

他们还没有坐下,门口就聚拢了好几个乡亲。他们是看见停在樟树下的那辆捷达车,知道丁刚强回家了,急急忙忙赶来的。这个问:“小强怎么没有带来?”那个问:“任嫂子怎么没有一起来?”更有好奇的人指着许晴晴问道:“莫非这是一个新嫂子?”
许晴晴倒是很大方,笑嘻嘻地说:“我是报社的记者,到这边采访,搭了丁处长的便车。”

丁刚强一一与他们握手行礼,一边给每个乡亲递给一包香烟,一边解释说:“她是江东日报社的许总编辑,我陪她出来采访,顺便回来看看。”

<<风起上篇>> 农民要求的不是没有道理

农民要求的不是没有道理

丁刚强只好走下车来,用当地方言询问这是为什么?是不是要收过路费?

几个农民回答,他们不是要收费,而是要拦你们江东省的车,扣几个人质,找你们的头头评理。这个两省交界的地方,是生产烤烟的基地,过去互通有无,两省边界烟叶交易很繁荣,烟农们通过生产和销售烟叶获利不少。但江东省近年出台了一个新政策,因为烟叶属于专卖商品,限令不能跨省交易。邻省却没有这样的规定。江东的烟叶要绕好远的路程才能到达本省里指定的销售点,而卖到邻省算是违规。山民们多次向上反映,总是得不到解决,只好出此下策,希望以此引起江东省的重视,按照既往传统开放市场。

丁刚强觉得很无奈,便说:“我又不是头头?你拦住我有什么用处?”

一个农民抓住丁刚强的衣服说:“还说你不是大官,你车上的牌牌不是明摆着的吗?”他指着丁刚强汽车挡风玻璃边放着的省政府机关大院通行证,带有几分得意的神色说:“你今天别想走了。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江东省政府的大官。非要你解决了这个问题不可。”

丁刚强想解释一下,自己不过是住在省政府机关大院的家属,与省政府的大官相差十万八千里。但那几个农民不由分说,很礼貌地把他团团围住。一个农民干脆扯了他的车钥匙。

坐在车里的许晴晴把这场面看在眼里,一直不动声色,原以为丁刚强能够和他们讲清道理,一会儿就过去了。但见那几个人推推搡搡,怕丁刚强被绑架了去,只好赶紧下车。她对像为首的农民说:“你们找他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是省政府机关的一个司机。”

农民见这个漂亮女人出来说话,便扭头过来对许晴晴说:“难道你这么一个漂亮女人是个大官?他是给你开车的?”

丁刚强马上叫道:“不关她的事,有话你们和我讲。”

许晴晴却并不退缩,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记者证,对农民说:“你们刚才说的,我已经听见了。我是江东日报社的记者,我给你们向上反映,你们看可以不?”

那个为首的农民说:“你是记者?”

另外一个农民插话了:“我在电视剧里看过,记者通天啊。你真能给我们反映上去?”

许晴晴说:“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向省委反映情况,这是我的职责。”

几个农民看了许晴晴的记者证,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恭恭敬敬把她请进路边的一个小米粉店。几个人坐下后,农民们递上去一份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意见书》。

许晴晴认真看过后,觉得这些农民要求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她和丁刚强交换了一下看法,认为烟叶虽然是专卖商品,但边界地区执行起来不能太绝对化,开放市场有利经济发展,应该引起重视。她当即给李远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个看法说了。李远觉得有道理。她于是爽快地收下了他们的《意见书》,表示回去后一定写成“内参”,尽快送给省委领导同志。

李远接电话时,吃惊地问她:“你那里电话信道很差,是不是在外地?”许晴晴支支吾吾,说自己临时出来了,正忙着呢。李远也就不再细问。

农民们见许晴晴办事这么痛快,像遇见救星一样,连声说谢谢,邀请他们一定留下来吃完午饭再走。

丁刚强说:“你们就别客气了。赶紧把这个卡子撤了吧。”他不敢说自己连早餐还没有吃,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几个农民直点头,赶紧把设置的路障搬开了。

许晴晴却不着急离开,她对丁刚强说:“这一路上,风把头发吹得稀乱的,还是洗把脸,在这里吃碗米粉再走吧。”

那为首的农民接过话茬说:“那好那好。”

<<风起上篇>> 帐篷内热气腾腾

帐篷内热气腾腾

丁刚强说:“你不是要我买了护舒宝吗?”

许晴晴抱着他,撒娇道:“本应该是明天结束的,也许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居然提前一天结束了,是要我们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尽情地享受大自然赐予的欢乐,享受人性的回归吧。”

丁刚强被这话说得亢奋起来,二话没说,把许晴晴抱了起来,使劲扔在帐篷里的小花毯上。

万籁俱寂,帐篷里几乎连树枝被夜风吹拂摇曳的声响也不能听见。夜深了,这偏远的山间公路,也难得有一辆汽车通过。山山岭岭笼罩在月色之中,山山岭岭完全属于丁刚强两人的天地。帐篷外的篝火忽闪忽闪,发出红亮的火焰,帐篷内也热气腾腾,惊天动地。

经过几轮风云际会以后,许晴晴也觉得累了,她挽着丁刚强的脖子,躺在他那宽阔的胸脯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清晨,丁刚强被一阵寒风吹醒。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山间下起了大雨,早已淋息了帐篷外的篝火,他们竟然也不知道。

丁刚强叫醒许晴晴:“下雨了,快起来。”

许晴晴揉着惺忪睡眼说:“怎么会下雨呢?”

丁刚强嘻嘻笑道:“我哪里知道怎么会下雨啊,山区的天气,就是这样的。”他又说。“你要简单点收拾一下,原来以为可以到小溪里洗个脸或擦个澡,看来全部得免了,找个宾馆再说吧。”

许晴晴只好赶紧穿了衣裤。两人匆匆忙忙收起了帐篷,很狼狈地钻进车里,像逃跑一样将汽车驶上公路。

雨小了许多,透过车窗的雨刮器看见窗外,一团一团的雾气滚滚而来,汽车沿着盘旋的山路,在朦朦胧胧莽莽苍苍之间慢慢滑行。

不知道绕过了多少个山头,汽车来到一片狭窄的谷地,路的前方亮起了一面鲜艳的红旗。

丁刚强大声说道:“糟了,出事了。”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他估计是遇到了泥石流。果然不出所料,扬着小红旗的养路工人告诉他,泥石流造成了山体滑坡,汽车肯定过不去了,必须绕道行驶。

许晴晴没有见过如此的场面,惊恐地问道:“这该怎么办?”

养路工人说:“掉头行驶二十公里,转到邻省的边边上绕个圈,就可以回到这条路上来。”

许晴晴觉得好奇了,再问道:“还要到另外一个省去?”

丁刚强安慰她说:“别紧张,不就是多走二三十公里罢了。”他一边掉转车头,一边告诉她,这里是两省交界的山区,边界不是一条直线,常有“插花”的地段,公路一会儿在江东,一会儿进入了邻省,等一会儿又绕回来了。

许晴晴觉得很新奇,诙谐地说:“看来我们是跨省旅游了。”

走了一段回头路,雨雾渐渐散去,远处的山野又重现了青翠的姿态,竹林、松林和一丛一丛的山花,在汽车两旁闪过,他们很快就到达了邻省的地界。

许晴晴觉得很新奇,要丁刚强把车速降低,她要看看邻省与江东有什么区别。

丁刚强觉得好笑,抓着她的酥手说:“山也还是那座山,河也还是那条河。一样的天,一样的地。”

许晴晴反过来使劲地抓了他的手,回敬道:“就你贫嘴。”

转过一个路口,几个农民模样的汉子在公路中间竖了一个路障,堵住了丁刚强的出路。

<<风起上篇>> 浪漫的山间野营

浪漫的山间野营

从清溪城出发,丁刚强开着汽车沿着清江河溯流而上,弯弯曲曲地行驶几十公里后,就进入了莽莽苍苍的大山之中。汽车在翠绿丛中沿着盘山公路爬行,满眼是延绵不断的山丘。开始时是一些低矮的小丘岗,渐渐变成了一座座大山。再往前行,大山连接着大山,层层碧影重叠,道路更加崎岖。按照地图上标示的距离,从清溪市到丁刚强的老家星火村,本不算十分遥远,不到二百公里,但这山路转来转去,比垂直距离多去了许多。

丁刚强指着山间正在修建高速公路的工地说:“这山路太难开了,我不敢把速度弄得太快。等明年高速公路修好了,到星火村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了。”

许晴晴只顾欣赏窗外的景色,对丁刚强的话,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群山开始还有些模糊的轮廓,绕过一个山头,就看不到山的踪影,车窗外全然是一片黯淡的天地。再转过一个山头,一轮弯月高高地挂在遥远的天边,似乎想要把群山唤醒,但山和树没有一点回应。

许晴晴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她对丁刚强说:“停下来看看山野的月色吧。”

丁刚强顺从地减速,将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

抬眼看看树枝遮着的半边天际上,星星在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月光和星光辉耀下的天穹,凄清如水,朦朦胧胧。

许晴晴被眼前的景色吸引着,感慨地说:“城里怎么能够看到如此的景色哦,太美了。”

丁刚强走近她的身边,一只手搭在许晴晴的肩膀上,抚摸着被夜风吹动的秀发,说道:“一点点月光,就把你的小资情调撩动起来了哦。”

许晴晴扭转腰肢,将双手勾在丁刚强的脖子上,然后将自己的香唇印在丁刚强的脸颊上,娇滴滴地说道:“不是吗?”这个亲吻的举动,没有半点在考场上、在讲台上严肃认真的影子,更没有了领导干部的姿势规范。

丁刚强对她说:“你与白天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难得有两副面孔。”

许晴晴说:“看来你不喜欢我这个姿态,而是喜欢那个正正经经的干部角色哦。”

丁刚强并不回答,而是拥着她,在她的脖子上不停地亲吻起来。

月光、树影、佳人,在这天地之间融成一幅精致的画卷。刚刚过去的考试,得中的欢欣,落榜的失意,已经被远远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时值初夏,在清江河中游下游,人们已经换了单衣单裤,有了几分燥热。而山区的夜晚,清风徐徐吹来,有了丝丝凉意。

许晴晴问道:“你不是带了帐篷吗?咱们今晚别去找宾馆酒店了,在这里安营扎寨,度过一个不平常的夜晚如何?”

丁刚强又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拉腔拉调地回答:“吾正有此意。”

丁刚强又发动车,寻找到路边一处开阔地,一条小溪顺着树丛流下。丁刚强又说道:“此地甚好。”于是将车在溪流边停下,两人将车中带来的简易帐篷支起,再四处捡拾了许多树枝落叶,熊熊篝火即刻燃烧起来。

丁刚强从车里拿来两听啤酒、一把火腿肠和一些女人喜欢吃的小零食,两人在篝火旁坐了下来,一边吃着,一边欣赏月色下的夜空。丁刚强指点着星空,告诉许晴晴说,哪里是大熊星座,哪里是猎户星座。

许晴晴娇嗔着说,她不喜欢西方对星座的命名,按照中国的说法,叫做北斗星、牛郎星、织女星什么的,那多浪漫啊。

丁刚强只是笑笑,把她揽在怀里,两人在月光相拥着,亲吻着。

许晴晴突然说:“我想要。”

<<风起上篇>> 星火村很原生态的

星火村很原生态的

许晴晴把汽车钥匙递给丁刚强,转身坐到汽车副驾驶的位置上。

丁刚强也不吭声,静静地把车开出了报社大门。

车开出好远一段路程,许晴晴才说:“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中邪了?居然还敢和警察斗。”

丁刚强还是不吱声。本来已经消失了的怨气,这会儿又悄悄地从他的心底升腾起来。但他不好对着许晴晴发火,毕竟她刚才使自己摆脱了尴尬的境地。他只是把汽车的音响开到最高一档,顿时车厢里飘荡起一首忧伤的二胡独奏曲。

许晴晴见丁刚强是在借此掩饰自己一脸的不高兴,也就不再批评他。许晴晴不同于任萍的就是,不是把什么事情都翻来覆去地讲几遍,凡事适可而止。这也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和偶尔相聚的情侣的最大差别。同样是参加公开选拔的考试,自己已经到任了,而他半途而废,名落孙山,那种难受的滋味是可想而知的。她想安慰他几句,但一时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儿来。

沉默了好一会,许晴晴才说:“咱们去哪里?”

丁刚强硬邦邦地回答:“不知道。”

许晴晴又问:“这两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丁刚强还是生硬地回答:“我能够有什么安排?混日子呗。”

又沉默了片刻,许晴晴说:“我正好这几天还没有进入角色,有几天空闲,咱们出去走走如何?”

丁刚强这才缓过气来,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正在想找个什么方法消遣心头的闷气呢。”他把音响调到正常的音量,接着说:“去什么地方呢?我们江东省的那个名胜古迹,我们都很熟悉,再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许晴晴思索了一会,说道:“去你的老家看看如何?听说那里很原生态的。”

丁刚强勉强地笑了一下,说:“什么原生态,那是落后的代名词。再说了,我那老家,其实是我父母的老家,我就去过那么十几次,爷爷奶奶去世以后,再也没有去过了,房子早就送给了一个远房的伯父,留下的就是几座坟堆。我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就叫《老家的祖屋》,最满意其中的一句话:‘我们是一群没有根的孩子。’”

许晴晴说:“怎么说没有根呢,你说得也太悲观了。你家的祖屋还保护得好吗?今后可是一个文物哦。”

丁刚强被许晴晴的话逗乐了,于是说:“你既然这么高抬我,那我们就专程去拜谒一下未来的这个文物吧。说走就走,我们现在出发。两百公里路程,四五个小时就到了。”

许晴晴吃惊地说:“你是不是疯了?我什么准备也没有做,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还有,我那个来了,总得准备点护舒宝什么的吧,不然会很麻烦的呢。”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丁刚强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嘻嘻地说,“在路边找个小超市,随便买点不就得了。我的车上,有一套帐篷等野外露营装备,今天晚上呀,走到不愿意走了,来个山间野营,不是很浪漫的吗?”

许晴晴没有好气地说:“你们这些男人呀,什么都是凑合一下,那些小店的纸品,是我们这样的人用的吗?你也太不讲究了。算了算了,我也只好听你的,凑合一下吧。只是你,这么一拍屁股就走人,也不给家里打个招呼?我倒是无所谓,孤家寡人一个,反正老公远在香港。”

“这个好说。”丁刚强把汽车停在一边,给任萍打电话说,单位临时派他出差一趟,现在就出发,三两天就回来了。

任萍也不多问。丁刚强出差是家常便饭,她早习惯了丈夫说走就走的作风。至于是坐飞机走还是坐火车走,她从来不问,更想不到丁刚强会和许晴晴一道,开着小车回父母的老家去。

<<风起上篇>> 警察被许晴晴的风度吸引了

警察被许晴晴的风度吸引了

丁刚强这么一闹,马上在马路边聚拢来一堆围观的人群。

那些好事的人,像过节一样兴奋,围过来瞎起哄。有人说:“警察算什么?无非是想罚款搞几个钱。”也有人说:“他又没有撞倒人,怎么随便就拘留人?”

年轻警察想把丁刚强从车里拉下来,但丁刚强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时成了僵局,警察只好从自己的摩托车里拿出锁车的工具,打算把捷达车锁起来。

围观的人群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难得看到一个敢于和警察较劲的人,更是火上加油,不停地起哄,甚至有人大骂警察,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些过往的车辆也把车窗摇了下来,大声地骂骂咧咧。

那年轻的警察开始还客客气气地和丁刚强说话,看到一边倒的人群那么强烈地支持丁刚强,于是火气也上来了,大声喝道:“吵什么吵!你们别妨碍我执法!”他这么一说,顿时把围观人群的情绪激发起来,一些人推推搡搡地趁机对警察动起了手脚。

这样僵持了大约五分钟,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女干部来,他轻声细语地对警察说:“我来劝劝他,先把车带离这里再说,免得把事情闹大。”丁刚强从汽车后视镜里看到,她就是许晴晴。显然是这热闹的场面把她吸引过来了。

警察正愁如何下台,像遇见了救星一样,赶忙点了点头。

许晴晴走过来对丁刚强:“同志,请你下来,把车开到对面报社的院子里再说。”

丁刚强什么也没有说,把车钥匙交给许晴晴,然后悄悄地低着头,跟随警察穿过斑马线。围观的人群见没有了戏剧的主角,也就没有了关注的兴趣,很快就四散开去,一个沸沸腾腾的场面顷刻就冷清下来。

许晴晴把车停好,对领着丁刚强走进报社大门的警察说:“警察同志,我是报社的记者,我们在这里说吧,这个人是不是违章了不接受处罚,才闹出这个场面来的?”

警察没有好气地说:“这位同志开车打电话,又没有带驾驶证。他违章了,还冲着我发脾气。”

许晴晴笑着对警察说:“这个同志我认识,是新闻文化厅的一个处长。他确实老早就有驾驶证,这个我可以证明。但他开车打电话不对,应该批评教育。”

她又转身对丁刚强说:“丁处长,这就是你不是了。你得给警察同志认错,违章不对,态度不好更加不对,还弄出一大堆人来围观,影响多么不好哦,险些弄出一个大新闻来。”

可能是见到许晴晴,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也可能是过马路时,经过冷风一吹,自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丁刚强便认认真真给年轻的警察鞠了一躬,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是我错了,看来真的违章了,请你处罚吧。”

这年轻的警察被许晴晴的美貌和风度吸引了,看到丁刚强又按她的要求给自己道歉行礼,心里窝着的气早就消失了,他只是说:“你是个处长,道理应该比我懂得更多,我就不说了。看在这位漂亮女记者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处理违章嘛,主要是批评教育。你有这个态度,也就算了,今后吸取教训吧。记得下次开车一定要带好驾驶证哦。”

丁刚强连忙再鞠了一躬,说道:“是是是,一定吸取教训。”

许晴晴伸出白净的右手,握着年轻警察的手说:“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哦。”

<<风起上篇>> 请出示驾驶证

请出示驾驶证

省委很快就下发了正式文件。吕晓波到新闻文化厅报到。

吕晓波是从县里考上来的,以前与丁刚强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因为一起参加考试,有过笔试、面试两次接触,吕晓波与丁刚强算是很熟悉了。他报到的第一天,特地到丁刚强的办公室来了一趟,说了一大通客气话,纯粹属于礼节性拜访。但丁刚强的心里很不好受,他觉得这有点胜利者的示威或是假模假式的官场做作,因此也只是很勉强地握握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吕晓波走了以后,丁刚强心里憋着气,不知道该发到哪里去。他打开抽屉,找出一包香烟来,一支接一支不停地吸烟。毕竟是不吸烟的主儿,他吸了五六支以后,嘴里满是苦味,便泡了一杯浓茶,想借此冲淡烟味,也把浓重的怨气消除掉。一个小时过去了,丁刚强不但没有从愤怒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反而更加烦躁不安,头昏脑涨。

任萍来电话说,晚上小强回家,问他能不能够开车去接一下。丁刚强瓮声瓮气地回答:“算了吧。孩子都这么大了,什么都靠父母,那怎么行,让他自己回吧。”

任萍觉得丁刚强说话的口气像吃了火药一样,与平日对小强的宠爱完全不同,便问道:“你今天咋啦?平日你不是早早地就要去接小强的呀。”

丁刚强还是没好气地回答:“我还能咋地?你怎么那么啰嗦。我晚上有安排。”其实他晚上什么安排也没有,就是心里不痛快。

任萍知道丁刚强就那么一个人,气头一来,什么也不顾的,不再和他说什么,挂了电话。

丁刚强又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了几口,被呛得直咳嗽。他使劲掐灭了烟卷,把烟头扔进烟灰缸,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还没有到下班的时候,丁刚强穿过静悄悄的楼道,向楼梯口走去。办公室虽然有电梯,但丁刚强习惯了走扶梯,他认为这是一种强迫自己运动的方式。

楼道里很闷,走到出口,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丁刚强伸手拢一下被清风吹乱了的几根稀疏的头发。他掏出钥匙,按了一下遥控器。停在楼梯口的那辆捷达的车灯闪烁了几下。丁刚强坐了进去,抬腕看看手表,还不到五点钟。他“轰”地加大油门,汽车像脱缰的马儿,急速地驶出机关大院。

拐过几个路口,到了江东日报社的对面,丁刚强习惯地抬起头看看马路对面的编辑部大楼,掏出手机想给许晴晴拨个电话。车速自然就慢了下来。后面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开着什么车急于赶路,被丁刚强挡住了,于是使劲地按着喇叭。丁刚强专注在摆弄手机,竟然没有听到后面的叫唤。

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过来,示意丁刚强把车靠边停下。丁刚强摇下车窗,看到警察恭恭敬敬地在给自己行礼。

“怎么啦?”丁刚强本来一肚子火气的,看到警察过来拦住自己,大声嚷道。

“请出示驾驶证!”警察已经习惯了这种语气,他毫无表情地对丁刚强说。

丁刚强举起手机,没好气地说:“忘记带了。”

警察又说:“那就请你下车吧。你属于无照驾车,下车吧。”他转过身记下丁刚强的捷达车的牌照号码,又说:“你开车打电话,已经违章了,又没有驾照证件,按照规定应该接受行政拘留的处罚。”

丁刚强哈哈笑了起来:“我属于无证驾驶?告诉你,你还在警校学习的时候,我就是老司机了。只是今天没有带来而已。你凭什么拘留我?我不下车,你把我怎么着?”一向文质彬彬的丁刚强,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来了火爆脾气。他向着警察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