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学院有点遗憾
丁刚强到朝阳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到过朝阳的大学。理由很简单,大学是省里直管的,与地方没有多少工作关系,也就举行大会庆典的时候,和大学的头儿们见上一面。没有到自己地盘上的大学走一走,他总觉得这是一个遗憾。
朝阳市只有两所大学。一所是以前的朝阳师专。前几年搞的教育体制改革,把卫校、农校、商校等几个中专学校合并进来,一个晚上变成了“朝阳学院”,进入了本科院校的行列。还有一所是以前地区电视大学、职工大学和几所技校合并而成的“朝阳理工学院”,也是挂了本科学校的牌子。
丁刚强要司机先送他去理工学院。
理工学院与朝阳学院是一墙之隔,都在郊外的开发区。从市委大院过去,车程大约半个小时。
对于前几年实行的所谓教育改革,社会上批评颇多。表面上看是大学的隶属关系变化了,原来部属院校一律改为教育部直管或由地方办。其结果是归属教育部的院校合并加大,一些专科、中专、技校莫名其妙升格为本科院校或职业学院。一夜之间,全中国几乎没有了中专和技校。这当然迎合了人们渴望“大而全”、“亮而响”的心理。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教师还是那些教师。人们戏称:“教授满街走,副教授不如一条狗”。知识贬值的一个因素,就是大家都是知识分子。物以稀为贵,大家都培养精英人才,结果培养出来的都不是精英。学校培养目标乱了,再也没有培养初级应用型人才的学校。每个学校都在培养托尔斯泰和居里夫人,有那样的基础吗?毕业生眼高手低,找不到自己理想的岗位,就业难题自然一天天加大。
但这个改革也有另外一个成就,就是把学校办大了。软件没有多少变化,硬件却大大改善。现在每个城市都在搞大学城,将一大片地开发做大学校园,规模宏大,气派非凡。朝阳市也不例外,前几年划出十几个山头、一大片农田新辟为大学城,两所大学在这里集中连片,城里的十几处校址改做房地产开发,很让一些人发了几大笔横财。
理工学院的门楼很气派,完全的传统民族风格,两侧城墙连着中间三个大门洞,颇有天安门城楼那么宏伟。
丁刚强让司机在门洞前停下车,自己一个人悠然地向左边那个门洞走去。他历来信奉“男左女右”这个教条。他是学历史的,知道走中间那个门,有“犯上”之嫌,因为只有皇上或朝廷派出的钦差才配进入。
进得门来,大学校园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味道。左右两个池塘,好像寺庙里的放生池,玲珑小巧,与高大的大门行成完全不相称的反差。丁刚强脑海跳出“大煞风景”四个大字。一个理工学院,怎么不设计一个具有现代色彩的建筑作为校门,而弄出古色古香的格调?用这样的理念能够出培养现代化的人才?
丁刚强没有了一点想继续在校园里溜达的兴趣,他转过身来,朝刚来的门口走。
还是遵循“男左女右”,的教条,这回换了一个门。穿过校门的时候,他头顶上透着一种沉闷的气息,那沉闷的气息在压迫着自己,很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受。
出得门来,丁刚强似乎轻松了一些,深深地呼吸了校门外带有山野味道的空气。再转过头来,抬眼看看大门上刻着的“朝阳理工学院”几个大字,繁写颜体,苍劲有力,无论是书法还是刻工,都是绝对上品,把这厚重的大门压的更加严严实实。
一位老夫子模样的中年人从校门走了出来。他穿着丝绸的唐装,腋下夹着几本书或是杂志。这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学院的老师,至少是个副教授,或许就是个教授。
丁刚强对这个老夫子颇有兴趣,便过去搭讪:“敢问先生是本校的教授吗?”
老夫子回答:“不敢当,是教书的。”
丁刚强又问:“请教先生,这学校大门设计,是出自何人之手?”
老夫子又答:“是本市建筑设计院一位老工程师的杰作,他叫黎平凡。这不,在校门底座上刻着呢。”老夫子好似一位专程来此鉴赏文物的专家,热心地指点着一块刻有“鲁班奖”的石碑,给丁刚强介绍起设计单位、建筑单位。他很得意地说,这些单位和人,都是本地的,是朝阳人的骄傲。
丁刚强只是点头,并不评论。老夫子滔滔说了很多很多以后,才慢慢收住话题。
丁刚强拱手道过谢意,老夫子才意犹未尽地鞠躬回礼。
望着老夫子远去的身影,丁刚强自言自语道:“这理工学院呀,不来看看是遗憾,来看了更是遗憾。”他沿着高高的围墙向另一侧的朝阳学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