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上篇>> 小钱柜

小钱柜

郑步前到底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他回到戏曲研究所,直往会计室闯。当被告知小朱到江东大学参加学习班去了,双腿顿时就瘫软下来,几分钟没说半句话。

郑步前把两位副所长和经办过杂志增刊、学术会议的工作人员找来,先诉了一通苦,称自己“干了这么多年,官没升、利也没得,现在反而被人告了刁状”。他反复说:“我是经得起查的,你们也不要气短,有事我一人担着。”

那几个人都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经过什么风浪的,经他这么一说反而慌了神。他们并不像郑步前期望的那样,寻找对策,渡过难关,而是埋怨这,埋怨那,琢磨是所里哪位告状写的匿名信。

大家七嘴八舌,把郑步前搅得更心烦了:“你们平日要这个,要那个,一到关键时刻就没了章法。”两位副所长不再吭声了,任他怎么摆布。

他对主管业务的副所长做指示,要他把几次活动的经费再写个单子,以便真的查起来有个说法。他们这些钱都是做了假账的,但真要追究起来,还得有个说法才对。他又叫来那个做具体事的工作人员,把小钱柜剩下的钱从银行里提了出来,赶紧处理掉。经过一番折腾,他们才各自怀着自己的心思离开办公室。

郑步前回到家中,觉得最难处理的是那几万元债券。他原想弄个假名,神鬼不知。但银行实行实名制,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照此办理。这么多钱,掏出去实在不甘心。他跟老婆商量了半天,怎么也拿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他老婆说:“干脆把存单烧了算了,免得落个把柄。”

郑步前说:“我可没那么蠢,还是问问小朱再说。”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小朱家。

小朱的爱人接了电话,说:“到厅里学习去了。”

郑步前这才想起,小朱已经进了“学习班”。他不知如何跟小朱的爱人说,只好把电话挂了。

过了几分钟,小朱的爱人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早晨,计财处丁处长和小朱回来过一趟,拿走了一个什么本子。”

郑步前这才觉得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赶忙给丁刚强打电话。但丁刚强的手机虽然通了,就是不讲话。原来彭彪、丁刚强他们用的是缓兵之计,要从心理上制服郑步前。

这样折腾到晚上10点钟,郑步前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才想起该给姜草阳打个电话。他认为,现在只有姜草阳能救他。除了他与姜草阳有一层特殊关系以外,就是平日里没有少孝敬过头儿们。他不可能看着自己掉入深渊而不顾。他像在汪洋大海中找到了一块救命的木板,毕竟那些钱,他也送过不少给姜草阳,虽然账目里没有,他们彼此之间,心里还是有笔账的。郑步前觉得,老姜总不至于见死不救,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向姜草阳求救。

姜草阳终于接了电话。

姜草阳平心静气地听他诉说了二十分钟,半天没有吭声,最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要积极配合,其他的事嘛,以后再说吧。”

郑步前得不着要领,不停地在家中叹气。

等到晚上12点,小朱的爱人又打电话来,告诉他说,小朱打电话回家了,这些事情,组织上都知道了,现在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了。郑步前像泄了气的皮球,便软了下来,眼泪“刷”地往下流。

他只好又拨丁刚强的手机。丁刚强这次接了电话,装模作样地说:“郑所长,有什么事?”

郑步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丁刚强安慰道:“有话好好说嘛,别急,别急。”

郑步前还是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才说:“看在我们两人都跟姜厅长关系不错的份上,请你帮帮忙吧。”

丁刚强料到这位仁兄已经支撑不住了,说:“我开车来接你怎么样?”

郑步前不置可否。

丁刚强放下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郑步前被接到了江东大学外教楼。

余下的事情就十分顺利了,郑步前对小朱已经交代了的问题一一承认。原定花几万元钱搞八天十天的调查,两天便结束了。

郑步前把存单交给彭彪,并把小钱柜账目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王志清交给丁刚强和彭彪的任务,总算圆圆满满地有了交代。

丁刚强没有亲自向王志清汇报,而是由彭彪按照办案的程序上报。丁刚强还是不想蹚这趟浑水。彭彪是主管,他不过“配合配合”而已。

他有个很好的理由,当天正好是党校“处干班”的同学搞活动。他和李远、高平凡又痛快地喝了几杯。他们问起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丁刚强顾左右而言他。大家便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