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下篇>> 水清则无鱼

水清则无鱼

见丁刚强还是在那里思考,没有马上回答,欧阳晋又说:“水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你是明白的吧。社会复杂,十全十美是没有的。这个政协副主席,你还是挂着,这是个名义,是个待遇。我知道你对场面的事情,没有多大兴趣,以为政协的人,就是出席这个会议那个仪式。你不愿意参加这些活动,就不要去嘛。你不是在研究文化产业政策吗,这个课题就很有意义。你潜心搞两年,一定会搞出一点门路来的。”

丁刚强无可奈何地说:“研究是一回事,实践又是一回事,那是脱节的。”

欧阳晋笑了,说:“你是迷恋那个权力哦。你希望借助权力把自己的理论付诸实际,这是可以理解的。做领导干部的人嘛,总有退下来的时候。”

欧阳晋举起酒杯,与丁刚强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继续说:“告诉你一个好的消息,中央决定向江东省派出巡视组,有很多沉疴问题,可以乘这股风来解决,很是值得期待哦。”

丁刚强显得有些兴奋,喝完杯中的酒,说道:“你刚才说泄气的话,该收回了吧。”他又说,“既然你决定让我回来,那是关心爱护我。我很感动。今后怎么做,一定照你说的去办。”

欧阳晋笑了,说:“今后我们可以常在一起喝酒啦。”

丁刚强独自一人走出省委领导人的住宅区小门,哨兵机械地给他敬礼。他不自主地举起右手,给了一个回礼,然后向省委机关的大门走去。

一条宽阔的林荫道在他的面前铺展开来,道旁的街灯昏昏暗暗,一辆小轿车慢慢地驶来,在几片落叶上碾压出“咝咝”声响。多么熟悉的林荫道啊。从江东大学毕业那年起,分配到省城已经30个年头了。丁刚强和许晴晴无数次肩并肩在这里走过。林荫道的拐角处,有一个江东风味的小餐馆,他和高平凡、李远、刘明亮、汪洪亮等人无数次地在那里喝酒聊天,纵论天下大事。再往前走,就是更加宽阔的清溪大道,大道的尽头,就是川流不息的清江河。

月上层楼。一轮清澈的明月从天际边悄悄地升起来了,挂在清溪大道边几幢大厦的顶上。月色皎洁,与四处耀眼的霓虹灯相比,显得凄清如水一般透亮,透过林荫道的丛丛树丫,把明亮的光辉洒落在地上,织成斑斑驳驳的图景。

丁刚强不敢迈开脚步,他怕破坏了这如诗如画的境界。

他转过一个小弯,继续步行,蹬蹬蹬地丈量着月光,丈量着自己30多年来走过的道路。许久许久,丈量到了道路的尽头,丁刚强的眼前横着的是涛声阵阵的清江河。

月色下的清江河,一片银色。对岸的高楼把自己雄伟的身躯倒映在江水里,闪闪烁烁。波涛把这五光十色撕扯得支离破碎,然后急切地把它们扔向遥远的下游。

下游是哪里?

是清江县?是清江河与长江的交汇口?还是更加遥远的大海?

丁刚强对自己说,都是,也都不是。

柳如是来电话了。电话铃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也搅动了流淌不息的清江河水。

丁刚强挂断了柳如是的电话。

他不想被这位美人搅乱自己的思绪。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和她说些什么呢?

风起了,凉飕飕的,撩动丁刚强少得可怜的头发,在无声的月夜里抖动。

《全文完》

<<风起下篇>> 影响到某个小圈子的利益

影响到某个小圈子的利益

丁刚强压根儿没有想到,作为省委书记的欧阳晋,竟然有如此的想法。他不知该怎么说话才好。

丁刚强还是说了:“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这叫革命意志衰退啊。”他用了句以前常说的老话,想借此来缓解一下气氛。欧阳晋到江东来工作之前,他们彼此之间说话,就是用的这种腔调。

欧阳晋苦笑了一下,说:“这叫欲罢不能,所以必须当机立断。”

他记得高平凡说过,欧阳晋到江东以后,与本地原有的干部有过几次较量,都是一些人事上的问题,要么是提拔任用谁谁谁,要么是谁谁谁的问题该不该查。欧阳书记开始还做点让步,后来觉得这些人太过分了,就坚持了几次。结果影响到某个小圈子的利益,招来了一些意见。

眼下欧阳晋这么一说,丁刚强真也有些同情了。欧阳晋的处境与他自己不一样,朝阳那个地方,尽管地方势力也大,还不至于形成对立面。而且他这个市委书记有省委书记罩着,自己不敢说有恃无恐,但还是底气很足的。而欧阳晋远离京城,贵为一方大员,事事处处要自己把握,历史上形成的对立面,也不完全是针对他这个人来的,即便是别人来当这个省委书记,照样也会少不了麻烦的。

感动归感动,丁刚强也帮不上忙,他只好说:“你只比我大6岁,还不到60岁哇。这么早就撒手不干,只怕由不得你。”

欧阳晋喝了一口酒,挥挥手,打断丁刚强的话题。说道:“今天请你来,不是要你听我诉苦的。想和你说说你的工作安排哇。我本来想,年底换届让你回来,先在政府那边搞一段时间,再转到省委来。你们那里的工作是很主动的,也没有班子不团结的问题。但朝阳多次成为网络热点,名头太大。对你的反应,有完全不同、截然相反的两种意见。最近那件事,你就没有处理好。看来你书呆子气太严重,你怎么不接受中央媒体的采访?那么书生气十足。你想洁身自好,怕出名?人家说你清高,说你是故作姿态。还有黎珺的事情,竟然有人说你在后边插手了,是你策划的。我也知道,这是无中生有,你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呀。这些事儿呀,谁去为你解释?我想说几句公道话,但他们认为你是我派下去的,说话不会公道,所以不如不说。”

丁刚强茫然了,这些话,他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连高平凡、李远、许晴晴他们也从未透过信儿。就是最乐于收集他丁刚强信息的柳如是也没有半点反应呀。

欧阳晋接着说,“还有一点,你家那个小任哟,长期在国外,你不就成了裸官?”

丁刚强觉得,这倒是个事儿,现在网络,一个劲儿地在揭露裸官。他的家事,别人迟早会知道的。

欧阳晋又说:“所以我想呀,你干脆提前回来算了。不是不让你在朝阳继续施展手脚,做官这个事,总得有个完的,不会老在一个地方干。趁着我还在,先回省城。我的意思是,安排到政协去。那里有一个党内副主席,年龄已经到点了。他自己向省委和中央提出来,不要等到换届,先退下来。这是个机会,我向上级报告了,把你提上去,先解决副省部级待遇再说。去政协嘛,也合乎你的性格,可以好好地做你的研究。再说,参政议政也是一条发挥作用的途径。”

丁刚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时语塞,睁大眼睛盯着欧阳晋。

欧阳晋没继续往下说,只是往丁刚强的的杯子里到满了酒,举起杯子递给他。

隔了一会儿,丁刚强居然蹦出一句话来:“那还不如让我回星火集团去,或者去美国做我的博导去。”

欧阳晋说:“你呀,傻到家了。一个市委书记,能回到那个乡镇企业去吗?一个市委书记,能随便出国吗?”

欧阳晋说话也没有考究字词句,还把星火集团当成当年的乡镇企业,其实那早就是上市公司了。

丁刚强自己理解,欧阳晋的话不准确,理还是那个理。

<<风起下篇>> 把位置让给年轻的同志吧

把位置让给年轻的同志吧

欧阳晋书记的秘书来电话,请丁刚强回省委机关一趟,书记要找他谈一谈。

当夜,丁刚强带了小胡、小丁和那份《边远地区如何发展文化产业》研究报告,驱车赶往清溪市。

汽车下了高速公路以后,丁刚强给欧阳书记的秘书打电话,说自己很快就进城了。

秘书说,欧阳书记在宿舍里等他喝酒呢。

丁刚强已经习惯了省委书记的这种邀请方式,从北京到海南,再到江东,他们时不时会在一起小酌几杯。但今天要他从朝阳赶回去,恐怕不只是喝酒吧。他要司机把自己送到省委机关宿舍,叫小胡小丁他们直接去省委接待处的宾馆住下,嘱咐“明天再联系”。

欧阳晋的夫人在北京,一直没有调到江东来。省委书记还是一个人在清溪市。省委机关对丁刚强来说,熟门熟路,他很快找到了欧阳晋的宿舍。

门敞开着,省委书记正好把一瓶红酒打开。他对刚跨进门的丁刚强说:“今天咱们改喝红酒吧。医生说,喝点红酒可以软化血管。”他一边说,一边给丁刚强面前的高脚酒杯倒了小半杯“华莱士”。

欧阳晋把自己的酒杯端起来,轻轻地摇动几下,说:“我们好久没有这样清净地喝几盅了。”他习惯了北方的说法,不是说几杯酒,而是几盅酒。

丁刚强觉得省委书记今天有点异常,但他不好问,只是端起酒杯,轻轻地与欧阳晋的酒杯碰一下,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冯胜林的事情已经结案了。”欧阳晋终于转到了谈话的主要话题。

丁刚强站起来关上房门。他没有吭声,低着头往书记的酒杯里添了一点酒。

欧阳晋继续说,冯胜林的问题早就查清楚了。就凭黎珺交代的那些材料,足可以说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腐败分子。但他一直在申诉,说那些事情是他的老婆孩子干的,自己一点儿也不清楚。事情明摆在那里呀,人家交代的材料清清楚楚,他的户头上有那么多钱,哪里来的那么多呀?只不过他本人没有签收而已。这些钱,至少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吧。

丁刚强点点头。

欧阳晋又说,麻烦就在于江东省本地的一些干部,也就是他们那个小圈子的人。

丁刚强终于忍不住插话了:“清江河下游的那些人,主要是清江县的那些人,他们喜欢搞圈子,抱团团。”

欧阳晋笑着说:“你别激动嘛。”他拍拍丁刚强的肩膀,继续说,“这些人跑到北京去,找了几个江东籍的老同志和老同志的后代们。老同志一插手,把事情搞复杂了,所以拖了很久才做结论。”

欧阳晋告诉丁刚强,上级只是碍于老同志的面子。因为江东是革命老区,老同志和老同志的后代呀,与江东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上级不得不慎重行事。对冯胜林的案子,上级经过反复调查才做结论的。今天接到通知,对冯胜林这个案子,已经提请司法部门按程序办理。上级还是很公道英明的。那些钱财是明摆在那里的,冯胜林的工资收入再高,几百年也积累不了那么多财富。凭着这一点,那些老同志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丁刚强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说道:“实事求是嘛,又不是谁在陷害他。他的案子,是黎珺牵出来的。就想以前的陈远林一样,他大张旗鼓地买官卖官,铁证如山,有人想保他,怎么保得住呢?”

欧阳晋感概地说,我在北京的时候不觉得,因为那是做的京官,管的是一些具体的事情。到了江东呀,牵涉的都是大事,尤其是人际关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几年下来,真的太累了。做事倒是不累,主要是和人周旋,稍不留意,就可能出个岔子。别看我是个省委书记,未必能按照自己的意见行事。处处受到地方小圈子的掣肘,施展不了手脚。再就是那些老同志的关怀太多。东江这个地方,太特殊了。在北京的老同志太多,地方势力太强大。

欧阳书记一番话,可能是积压胸腔太久,一直找不到机会排解,也可能是不知道找什么人倾诉。现在找到一个决口,话儿就一泻千里,怎么也打不住。

丁刚强觉得这么让欧阳晋继续说下去,自己有点无地自容的味道。他又给欧阳晋续了半杯酒,希望眼前的这个省委书记不再继续说下去。

但欧阳晋没有打住话头的意思,他继续说道,自己想向上级提出请求,争取在年底换届前调回北京。

欧阳晋感概地说:“我也快60了,应该把位置让给年轻的同志。”

<<风起下篇>> 许晴晴干脆把电话撂了

许晴晴干脆把电话撂了

一个市委书记,居然坚决不接受采访,这是主流媒体的记者们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情。他们对金磊市长说,这个书记一定是个怪人。

金磊和贾东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不便说什么,也不做解释。

不论丁刚强是否愿意接受采访,主流媒体的报道依然按计划刊发。

报纸登了,电视播了,网络转了,广播还有专题报道。丁刚强这么一个廉洁务实的领导干部,一时成为了舆论宣传的中心人物。有的网站出现了空前的点击率高峰。

丁刚强感到哭笑不得。他看过那些报道,虽然说没有造假,但很多事根据别人提供的材料加工出来的,一些细节明显有些不真实。他真佩服那些记者,可以不与当事人见面就能笔下生花,写出动人的文章来。

他给李远打电话诉苦。李远说,那些报道也没有经过他和许晴晴审稿。好在这些记者不是有意编造,你也就别太较真了。

许晴晴也打来电话说:“你这个人呀,怎么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人家求之不得,做个抗洪英雄有什么不好?你却这么一个态度。记者那么写,是因为你回避他们呀。你要是接受了采访,要求事先看一遍稿子,或许会离客观事实近一点。”
丁刚强回答说:“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物极必反。你应该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吧。我们做事,不是做给新闻单位看的。”

许晴晴不再和他理论,干脆把电话撂了。

更麻烦的是,某个主管部门提出,既然公众对这个典型人物认可了,应该马上组织典型事迹报告团,派去各地巡回宣讲丁刚强的先进事迹。

江东省委宣传部和新闻办把这个意见转告给朝阳市委。

丁刚强觉得这样下去会更加被动,于是提笔给省委写了一份报告,请求取消安排报告团的计划。

他诚恳地说,作为一个党员、一个领导干部,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无论是在哪个市州出现了险情,书记市长都会在第一线的,都会挺身而出的。这是起码的要求。把这个事情放大了,就是对领导干部的要求和标准定得太低了。他特地申明,自己没有接受过任何北京来的记者的采访,那些新闻报道没有经过他本人同意,有一些不实之词和细节夸大,知情的人看了会觉得好笑的。如果再巡回作报告,只会起到不好的作用。

欧阳晋书记读了这个报告后,写了个批示给省委宣传部,希望他们“尊重丁刚强本人的意见。”

既然省委书记做了批示,某个主管部门不再提出异议。原来计划授予“抗洪书记”称号、拍摄专题纪录片、出版典型经验专辑等一系列活动也取消了。

追捧抗洪书记的网络风波,很快就被别的什么焦点新闻取代了。

丁刚强对小胡说,媒体也不讲什么原则了,快乐主题一出,粗俗就是占了上风。抗洪来了,他们也跟着起哄。新闻报道嘛,就是一阵风。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

小胡自己没有做什么评论,而是转述了小丁的一句话:“书记在关键时候,表现出异常的冷静,使我敬佩不已。”

丁刚强淡淡地说:“职场的事呀,不冷静处理不行的。”

<<风起下篇>> 对记者要敬而远之

对记者要敬而远之

丁刚强回到市委机关的当天晚上,柳如是就发来一条信息:“恭喜丁书记成了抗洪的英雄,你快要成为抗洪书记了。”丁刚强赶紧打开电脑,网络里有好多张丁刚强在抗洪一线的照片,其中那张他在水中和战士们唱歌的照片,很受网民追捧,转发和评论的一个接着一个。

丁刚强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记得以前有过抗震首长、抗冰政委,都是通过媒体和网络走红的。自己就这么一跳,完全是情势所谓,如果吵得太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想想那些照片,肯定不是小丁所拍,因为他根本顾不过来。现场那么多人,大家忙着抢险,谁会想到来这么一招?离开市委去现场之前,他特别交代过,这次行动,不要拍记者跟随。新闻单位要报道,一切以指挥部的口径为准。

他要小胡查查那些照片是哪里蹦出来的。小胡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是部队里出来的。他们有这个传统。现在拍个新闻发个新闻什么的,一个手机就可以了。

丁刚强说,那也是。

他马上又给许晴晴打电话,但许晴晴手机关了,估计她在列席省委常委会。他又给李远打电话,希望他交代网络管理办公室,赶紧把关于自己的照片和文字删除,免得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远说:“那些照片呀,不但不能删,上头的报纸和电视台要派记者来专门采访你。”

丁刚强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和记者打交道,对他们,我敬而远之。”他知道,记者一旦跟踪报道,一时就成了抗洪英雄,要戴红花什么的,多不自在。成了明星一样的人物,什么隐私也没有了,那人生也太苦了。他忙不迭地对李远说:“哥们求你了,把那些帖子什么的全部删了。”

李远为难地说:“书记大人呀,要说是江东省范围内,我还好说点,但是你这个事儿,是北京的媒体要来,我说了不算。”

“你就不会编排点事儿,说报道我这个人不合适。”丁刚强认真地说。

李远也很认真地说:“这样做呀,我还真做不来。”丁刚强对李远当然是很了解的,他说的不是假话。

北京几家媒体的记者很快就到了江东省。

最近一段时间,关于领导干部,尤其是高级干部的负面报道较多,这里被查,那里曝光,看似一窝窝的腐败分子。网络里冒出一个群众自发追捧的抗洪书记,正是媒体需要的典型。这样的报道,不是有意拔高出来的,大家信服。

丁刚强却不愿意做这个典型。记者团来到朝阳市以后,他把接待的事儿一股脑儿交给了金磊和贾东生,自个儿带着胡建设和小丁去了偏远的阳北县调研去了。自打那次朝阳庙抗洪以后,他觉得小丁这个苗子不错,有头脑,敢于吃苦,丁书记有意要考察一下。

丁刚强可以躲起来,而金磊和贾东生等人还得热情地接待那帮记者。这除了对书记敬重佩服的因素之外,他们还有一点自己的看法,主流媒体宣传一个市委书记就是在给一个市做形象宣传,那是求之不得得机会。他们不但把丁书记在抗洪救灾中的突出表现介绍得一点不漏,还把他上任以来如何利用网络开展工作、如何与黎珺这种腐败分子作斗争、如何树立市场观念、搞活山区经济等等做法,全部介绍出来。那些记者对这些素材如获至宝,坚持要采访丁刚强本人。

但丁刚强执意不见记者。

丁刚强对记者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这可能是自己在新闻文化厅工作时间太久,与新闻单位太熟悉的缘故。

他对金磊说,赶紧把这些人打发走,千万不要让他们找到自己的具体位置。这些记者呀,不但缠不清,他们还会添油加醋,无限夸大,乱说一通。

金磊说,安排记者采访,是省委领导同志的意见,你得执行上级的指示。

丁刚强还是笑哈哈地说:“别的指示我照办,这个呀,我还真的不执行了。”

打完电话,丁刚强干脆把手机关了,带着小胡和小丁躲进一个镇的招待所,琢磨起《边远地区如何发展文化产业》这个课题,研究市县两级政策支持具体办法去了。

<<风起下篇>> 丁书记呼啦一声跃入水中

丁书记呼啦一声跃入水中

五分钟后,小丁接电话后,向书记报告,按照专家的计算,朝阳庙水库的水位控制在警戒线以上150 厘米还是相对安全的。

丁刚强松了一口气。

但小丁紧接着说,专家们建议,必须24小时不停地排查大坝是不是有渗漏,如果发现险情,要紧急处理。

贾东生不等丁刚强开口,马上吩咐,命令预备役连全体出动,在大坝两侧及周边地毯式搜查。小丁应声马上去传达命令了。

丁刚强对贾东生说:“你问问指挥部,其他地方的情况如何?”

贾东生答应了一声,对刚刚返回的小丁说:“你紧随书记左右,注意保护书记的安全。”说罢转身到水库管理处打电话去了。

雨下得更大了,“刷刷刷”地扑打在丁刚强的脸上,很有些刺痛。丁刚强对小丁说,下去看看吧。

他的话音未落,水边传来一声叫唤:“这里出现渗漏了。”丁刚强抬眼望去,雨中有人摇晃着红灯,在风雨中厉声呼救。他顾不上脸上的刺痛,赶紧朝红灯闪烁处奔去。

果然是大坝里侧出现管涌。闻声而来的预备役战士已经有几人飞速地跳入水中。有人在叫唤,赶紧拿工具来打桩加固。透过探照灯射来的光柱,丁刚强看见一个戴着上尉军衔的军官在水中指挥:“叫三排扛沙袋过来堵漏,其他人继续巡查。”

这个声音一出,刚才有点混乱的场面顿时变得有序起来。几个战士跳进水中围成一个临时围堰,又有几个战士挥舞着大锤在打桩加固,一队战士扛着沙袋往打桩的地方扔下。

看到这样场景,丁刚强心头顿时一热,“呼啦”一声跃入水中,加入到战士们的行列。小丁见状,二话没说,紧跟着跃入水中。没有人看清楚他们是谁。更没有人知道这就是在现场指挥的市委书记。两个战士伸出手来,把丁刚强的大手抓紧。

丁刚强说:“我们唱一首歌吧。”

战士们说:“好呀!”

丁刚强领头唱了起来:“团结就是力量。”

高昂的歌声在水面响起,激越高亢的旋律随着风雨,飘向远处的山谷。

一个小时以后,渗漏堵住了,水库的上空恢复了先前那样的宁静。战士们爬上岸来,坐在大坝上轻声低喘着气。他们累了,任凭雨水在脸颊上流过。

贾东生在人群中找到一身湿漉漉的丁刚强和小丁,批评小丁说:“你怎么不管住书记?出了危险怎么办?”

小丁解释说:“看到当时那个危险的状况,真没有想那么多。”

这时候,那些战士们才知道,刚才领着他们唱歌的,就是朝阳的市委书记,战士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列成一队,上尉领头像丁刚强敬礼。

丁刚强走上前去,向战士们回了一个礼。他说:“我们在一起战斗过,大家彼此是战友。”他含着眼泪,不再说别的什么,只是吩咐贾东生赶紧安排战士找个地方休整一下。

第二天放晴,水面的高度还在上升。按照金磊和专家们在指挥部商定的意见,朝阳庙水库没有达到危险程度,只是比往常加大10%的流量泄洪,对下游水库没有造成大的压力。朝阳市在有惊无险中度过了这一年中的第一次汛期,全市年前竣工的水利工程经受了一次严峻的考验。

<<风起下篇>> “桃花汛”来了

“桃花汛”来了

这一年春天来得早,桃花汛也比往年来得早,来得猛。

谚语说,春无三日晴。讲的是南方的春天。惊蛰一过,雨季随着雷声轰隆隆哗啦啦地来了。

大雨一下,居然就是连续几天。

丁刚强多少有点诗人气质,他是很喜欢下雨的。在他看来,蒙蒙细雨,很是有一番诗意的。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那种雄壮,也很使人兴奋。

但是连续下了三天大雨,一下就是好几个小时,断断续续,没完没了地下。瓢泼大雨常常都是晚上下的,整个晚上不得消停,而到了早晨,渐渐地变成了潇潇细雨,绵绵缠缠。

丁刚强感到就有点烦人了。

大雨之前,空气沉闷,一种使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人难受得不行。雨前雨后,空气潮乎乎的,房间里被弄得湿漉漉的。在这潮乎乎的天地里,日子真的难过。

他在想,雨呀,要下,就畅快地下。拖拖拉拉的,没有了威武雄壮,也没有了诗情画意。他又想,也许是人类对大自然太苛刻了?一味地索取,还要求老天按我们的意志出牌。所以说,老天爷也会报复的。

丁刚强想起刚来朝阳地区那年,泽西湖水库决堤后,他向欧阳书记申请,准备带预备役舟桥营前去支援。好在决堤当天,台风转向去了江西,泽西湖下泄水量减少,省委省政府处置得当,对下游造成损失不大。倒是那个吕晓波临阵脱逃,不敢承担责任,受到了严厉的处分。

眼下的状况,不得不让丁刚强揪心。年前搞的水利设施建设,还没有完全巩固,如果遇上百年一遇的春汛,那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同样有水库决堤的危险。

三天大雨后,朝阳市几座大型水库和大大小小的池塘都被灌满了,水利部门向市委市政府发出了紧急报告,要预防可能发生的特大山洪。丁刚强收到报告后,立马带了市委常委一班人,到设在水利局的防汛抗旱指挥部开紧急会议。
金磊当年跟随首长在湖区做过抗洪指挥工作,对于眼下可能发生的山洪,很有清醒的认识。他对丁刚强说,请书记坐镇指挥,他自己带领预备役舟桥营赶到最可能出现险情的水库去。

丁刚强却说:“按照省里的要求,每个单位行政首长担任总指挥,你必须承担这个责任哦,这里是你的指挥位置。你是担心我下去辛苦一些、危险一些。不要紧的。”他不容金磊分说,对几个常委委员和副市长做了明确分工。每人负责一个点或一条线,责令立即行动,赶到第一现场,靠前指挥。

各路人马纷纷行动,指挥部里只剩下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

丁刚强把自己分工到最可能出现险情的新阳县朝阳庙水库,随他行动的是市委秘书长贾东生,市委政研室那个小丁充当联络员。为防止发生意外,一个舟桥连的预备役战士跟随行动。

朝阳庙就是以前丁刚强和许晴晴、汪洪亮去参拜过、抽过签的那个古刹。大庙的背后有一个上个世纪50年代末修建的大水库,朝阳市年前组织上万劳动力对大坝进行了整修,加宽了泄洪道。朝阳庙水库集雨面积大,三面来水,兼有防洪、抗旱和发电三大功能。

丁刚强一干人马到达朝阳庙水库大坝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断断续续的中雨下了一天,出现了短暂的雨歇。丁刚强赶紧带领大家沿着坝基往坝顶一处处搜索,查找可能出现的渗漏。俗话说,千里江堤溃于蚁穴,这是万万大意不得的。
七点过后,风起了,雨势加大,大雨一阵阵地从山间飘进库区,从山间吹来的风,在茫茫水面上扬起一排排白浪。那浪花,在探照灯耀眼的灯光扫过时,发出恐怖的声响。

到了晚上九点,水库值班员报告,库区水位又上涨了50公分,已经超过警戒水位。按照常规,水库到了警戒水位,必须加大泄洪流量,为的是保证大坝的安全。前几年发生的泽西湖决堤,就是因为水利部门和电力部门意见不一致,没有及时加大泄洪流量,等到洪峰到来,大坝抵挡不住,才发生了大坝决堤这样的惨局。

贾东生对披着雨衣在大坝上犹豫不决的的丁刚强说,看来要加大泄洪流量才好。

丁刚强忧虑地说,加大流量,就会给下游几座水库造成更大的压力。要是能够计算出一个更加科学的数据,把流量控制在一个基本保险的标准,对上对下都有益才好。

贾东生说,和金市长联系一下,看看他们那里专家的意见如何?

丁刚强点点头。贾东生马上叫站在一旁的小丁给金磊打电话。

<<风起下篇>> 深山里的咖啡馆

深山里的咖啡馆

在下山的路上,柳如是对正在开车的丁刚强说,这里真清静,有久违了的燕子,有那么多好看的花儿。比起喧闹的城市,这瑶寨呀,真是一个世外桃源。

丁刚强回答说,是很难得。要不是在这深山老林里,要不是瑶民那么淳朴,这美景只怕早被山外的现代文明唤醒了,那就难得有这么一片那净土啦。

汽车拐过几个山头,出现了一片开阔地,迎面是一个不算太小的镇子。镇子在穿行而过的道路两旁摆开。在两条道路交叉的十字路口,一块醒目的广告牌扑面而来。那广告牌写着;“我们沒有无线网络,和你身边的人说说话吧!”
柳如是说:“这是一家咖啡馆,我们下去坐坐吧。”

丁刚强在那块广告牌下停了车。他对柳如是说:“在这牌子前照张相吧,难得的纪念。”

柳如是知道,丁刚强是不会和自己一起照相的,便掏出手机交给他,自己在牌子前摆出姿态。

接过丁刚强还回的手机,柳如是拨弄了几下,笑道:“我又发微信了。我那些微信圈朋友,一定嫉妒死我了。”

两人在窗口的座位上坐好,点了两杯咖啡。柳如是抿了一口:说:“还蛮地道的。”

丁刚强说:“现在出外打工赚钱的山里人多了,当然要带回山外的文化。现代化呀,无孔不入。咱们刚离开那个瑶寨呀,真是一个难得的古朴样本。“

柳如是问:“这个咖啡店怎么把没有网络作为招揽顾客的噱头?“

丁刚强没有正面回答,却说,:“以后人们离婚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手机而不是婚外情。“

柳如是睁大了眼珠,瞪着丁刚强。

丁刚强继续说:“你注意过没有,现在很多朋友在一起吃饭聊天,对方都在不停地玩手机,自拍,刷屏,心不在焉。我看这场面,不由得悲从心生。很多人看別人不停的摆弄手机,自己也就跟着玩,这些人回到家里也是如此,夫妻之间懒得交流,懒得倾听,各自忙着玩手机。”

柳如是哈哈哈哈大笑道:“你还真观察的细致。”

柳如是似乎认同了丁刚强的观点,她说:“我们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种可怕的习惯,早晨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摸摸手机,晚上睡之前最后一件事还是在玩手机,似乎离了手机,就有与世隔绝一般的孤独。”

丁刚强好像作总结一样,概括道:“其实今日的智能手机与当初的鸦片一样,

蚕食着我們的热情与灵魂。我敢说,世界上最遙远的距离就是,我在你身边,而你却在玩手机!”

柳如是击掌说道:“精辟。”

<<风起下篇>> 热情的瑶妹

热情的瑶妹

清晨,依然是蒙蒙细雨,丁刚强和柳如是撑着小花伞进山去。

一夜山雨过后,小河涨水了,漫过了溪流里的石头,漫过了溪边的青草,溪显得更加神奇而秀美。穿行在原始森林和山间溪流之间,绿荫扑面,云雾缠身,眼前一片斑斓的色彩,耳旁瀑布轰鸣,迷人的花和树,亲切的水和石,神秘的云和屋,把我们融进了这山山水水之中。抬眼望去,雨雾之中山崖之上,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紫色的花儿,一丛一丛,点缀在崇山峻岭之间。翠竹、青松、紫木,黄藤,一团一团的新芽簇拥在一起,恰如一杆杆绿色的旗帜,层层叠叠,在云雾中不停地摇荡,扬起生命的春风。在遥远的山坡上,有片片金黄色的方块块,那是油菜花开了,发出耀眼的金色。山间的雨水,顺着树干,顺着竹叶,顺着花丛,顺着藤蔓,静静地流向小溪。溪水开始时只是丝丝细流,并无声息,等到他们聚合到一个又一个豁口,溪水唱起了高昂的旋律,“呼啦啦”脱缰而出,变成雷霆万钧的瀑布。萝溪的瀑布是一组一组的,一串一串的,上下勾连的,像一群顽皮的孩子,呐喊着,欢呼着,直落下陡峭的山崖,群山的那一边也回荡着震天的轰鸣。瀑布磨过的山石,圆圆的,透亮的,水花溅过来,洒落在人们的脸颊上,清清凉凉,使人忍不住也要大声地吼起来唱起来,仿佛自己也要溶入这水和石的世界里去。拂去眼前的溪水或是雨雾,猛然看见瀑布的那一边,水边石上,一丛嫣然红亮的杜鹃花在春风里不停地摇曳,把自己灿烂的清影深深地印在万绿丛中。再看看溪水里倒映着云遮雾罩的山顶,掠过一丝丝霞光。霞光映照下,几间瑶家的木屋从云彩中飘了出来,青瓦木楼,若隐若现,云托起了屋,屋又托住了云。那屋中是否有一个美丽的瑶家妹妹,在注视着这两个山外来的不速之客?他们呼喊着,期望木屋里扬起一方五彩的手帕。但云雾很快就把木屋掩映住了。

回到寨子,已是黄昏时刻。雾已经散去,丁刚强和柳如是这才有机会欣赏一下这个神秘的瑶家山寨。萝溪的寨子在山脚下铺陈开来,一户紧连着一户。春雨从这家的屋脊流向那家的楼顶,滴滴答答,奏着千年不变的旋律。铮亮的瓦楞、黝黑的木门、弯曲的回廊、摇摇晃晃的吊脚楼,向人们展示着久远的年月和昔日的辉煌。

丁刚强和柳如是走进飘着炊烟的小道,走进瑶家的木屋,热情的瑶妹邀请他们喝瑶家熬茶。这小妹穿着鲜艳的彩色裙子,头顶上装饰着一条五彩缤纷的帕子。那帕子下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透着天真的笑脸。

围坐在火塘边,头顶上挂着一大串油亮的腊肉,手里端着香喷喷的新茶。他们抬眼一看,屋檐下竟然有两个精美的燕窝。燕子衔着小草从远处飞来,静悄悄地把头伸进窝里,又转过身来,悄悄地飞到屋外去。
柳如是被眼前的场景迷住了,赶紧掏出手机把漂亮的燕窝拍了下来,又立即发到自己的微信群去了。

<<风起下篇>> 瑶家山寨的一夜

瑶家山寨的一夜

春节后召开的朝阳市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根据江东省委和朝阳市委的提议,选举金磊为人民政府市长。

会议闭幕的当天,丁刚强觉得一身轻松。金磊既然正式当了市长,不久省委将任命他为市委副书记,丁刚强肩上的担子要轻松好多了。

他想好好休息一下。

刚刚过去的这个春节,丁刚强确实忙晕了。任萍没有回中国过年。倒是许晴晴去了美国。两个亲家母在一起陪着孩子,其乐融融。丁刚强名义上一个人在国内过年,其实一天也没有闲着。他让金磊把父母妻儿接来朝阳市,他自己也没有回省城,几乎每天都在基层活动。

眼下紧张的工作告一个段落了,该歇会儿吧。

丁刚强便给任萍打电话,问她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国。

任萍说,难得今年美国中部下那么大的雪,她们相约多去看几个地方。她还说,许晴晴的年假还有好多天呢,要是把几年没有休的都计算起来,再留一个月不成问题。

丁刚强说,那你们就好好玩玩吧。

丁刚强突然想起要给柳如是打个电话。这段时间忙的事儿太多,根本没有空闲给她电话。这个女教师也怪,或许她知道书记师兄很忙,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发信息过来。江东有句流行的话,“逢年过节,画胡子死绝”,说的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大家都在和家人团聚,情人之间很少来往意思。

柳如是接了电话。

没有寒暄,没有套话。她只是说:“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丁刚强很喜欢柳如是这种说话方式,虽然天一句地一句的,但很有几分诗意。

柳如是又说,想去看看油菜花。春天来得早,郊外的油菜花一定是满山满坡一片金黄了。

丁刚强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了几分诗意,回答说,还是去山里看燕子吧。找个农家,看看屋檐下的燕窝。

柳如是说,那太好了,看燕子和看油菜花并不矛盾。

还是一个暮色沉沉的星期五傍晚,太阳还没有落下山去,街道上还飘着淡淡的烟雾,丁刚强一个人开了那辆“斯巴鲁”,快速地驶出机关大院,一溜烟到达郊区的林荫道上。

柳如是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上车后便说:“今天天气真好,心情也特别好。”

丁刚强问道:“是往南边走,还是北边走?”出朝阳市,进入高速公路前,要选择哪个方向。如果去北边,就是往省城开,去南边,那是邻省的一个县。

柳如是说:“那就离开江东省,走远一点。”

丁刚强顺手打一下方向盘,汽车朝南驶去。

车行一个小时以后,离开了朝阳市境,也就是离开了江东省境。过了省与省之间的高速公路收费站以后,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山道崎岖,春寒料峭。轻轻地打开车窗,绵绵细雨迎面飘来,吹进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油菜花香。久居闹市的浮躁心情,被这山野的清风冲洗得干干净净,顿时有了心旷神怡的滋味。离开高速公路转入盘山公路,山路更加险峻,天上飞腾着白云,脚下流淌着小河,就像进入了仙境一般。看看远处的山峦,被浓密的云雾遮掩着,山腰里的青瓦木屋挂在层层云雾之间,忽闪忽现,不知道是到是山在漂浮不定,还是屋在飘来荡去,很有几分神秘的感觉。

丁刚强说,我们去看一条小溪吧。

不等柳如是回答,他又说,其实那是一条峡谷,就在那云山雾海之中。

经过了九曲十八弯,盘山公路将他们带到群山中的一片开阔地。一条清澈小河,将这片天地分割成两半。溪水的左岸是清澈的水田,溪水的右岸是热气腾腾的寨子。溪水里倒映着山上的绿树红花,倒映着山边的瑶家寨子。这河,就是从大山里流出来的小溪,这寨子,就是掩藏在深山中的一个瑶族乡。

丁刚强以前来过这里一次,这里叫萝溪。瑶族乡长那次告诉邻省的市委书记,他们的祖先是从很远的很远的贵州迁移而来的“过山瑶”。先民们漂泊到这里,看到这里山清水秀,水肥地美,就在山脚下扎下寨子,繁衍生息。但天有不测风云,大山深处不时涌过来滔天的洪水,将美丽的小溪变成滚滚大江。一次洪水过后,东边的小溪跳到了西边,再一次洪水到来,小溪又跳回了东边。年复一年,小溪就这么挪来挪去,人们也在小溪的两边跳来跳去。人们便将这条小溪叫做“挪溪”。这“挪溪”的名字,伴随瑶家度过了一段忧愁和困苦的岁月。那个年代没有好的治水良策,人们只是期盼老天爷赐给自己安定的生活。一位瑶家聪明的秀才说,我们把这个小溪改个名字吧,将汉字“挪”的提手旁挪动到头顶上去,变成一个草字头,下面是一个落地生根的罗卜,变成了一个“萝”字。于是就有了“萝溪”这个瑶家人特有的名字。说来也怪,从此以后,萝溪再也不东西挪动,瑶家人过起了安定宁静的田园生活。

丁刚强说完这个故事,柳如是入了谜一般,说道:“咱们就在这萝溪打住吧。”

转过一个山头,眼前就是一个百十人家的小镇。小溪从镇中穿过,溪边的翠柳已经发出了嫩绿的小芽。汽车在一个瑶家的小客栈门前停下。热情的瑶家小妹既不问客人来自何方,也不要求你掏出身份证做个登记,便把他们引入了温馨的小竹楼。

丁刚强和柳如是在古老的传说中睡了一夜。

自从那次在将军寨温泉山庄看过月亮以后,他们没有在一起温存过。这个宁静的夜晚,两人相拥而卧,颠鸾倒凤,窗外潺潺春雨下了整整一夜,萝溪静悄悄地涨水了,竟然没有惊醒他们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