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纷纷飘坠的音符——写在三十年毕业聚会前夕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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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田野上传来苏小明演唱的台湾歌曲,一群年轻人着喇叭裤、挎黄书包,不辞辛劳地提着砖头一样重的日产牌录音机,迎着春风,踏着歌声,在悠扬的旋律中憧憬着少男少女的五颜六色的梦。
不知为什么,每每忆起大学生活,我眼前都会晃过上述画面,也许这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大学生独特的身影。
八十年代的校园生活几乎是伴随着各种流行音乐度过的,那些刻印在记忆深处的音符始终流淌在学子们对那个时代的美好回忆中。无论在教室、寝室、球场,还是在食堂、卫生间,只要是人多的地方,总有人大声地或轻轻地哼着当时流行的歌。卫生间空间大、有回声,最适宜开个人独唱会,边洗衣服边大声唱歌,那种自得其乐的感觉胜过在任何高级的歌厅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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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录音机尚属奢侈品,除学校配置给系学生会搞活动,极少有个人拥有,同学们多半是从收音机或者学校广播大喇叭里听到旋律,记住歌词,然后把它抄在歌本上。
至今还可以如数家珍地回忆起那些年光彩四溢的音乐人:李谷一、谢莉斯、王洁实、邓丽君、程琳、张行、侯德健、张明敏……回忆起那些伴我们度过青春岁月的美好旋律《校园的早晨》、《外婆的澎湖湾》《乡间小道》、《兰花草》、《垄上行》……
而如今这些歌除了在老同学聚会的卡拉OK里偶见其影,现在的校园已经再也想不起它了。物质的繁荣伴随的文化产业化,不断地推陈出新、一浪盖一浪,将那个年代数不胜数的音符消解在历史的天空中,那些纷纷飘坠的音符就如昙花一现,或落入记忆,或飘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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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音符曾承载了我们多少理想与激情、美丽与哀愁、落寞和惆怅。有多少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在音符中喧泄青春的欢乐与肆虐;多少夕阳西下的黄昏,在音符中释放青春的情感与迷茫;还有多少春雨绵绵的夜晚,我们在音符中独添青春的寂寞与忧伤。
岁月如歌,青春如梦。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歌,不同的青春有不同的梦。我们怎奢望历史倒退、昨日再来,我们只能暂拾起那些飘坠的音符,让昨日再现,青春复燃。那个时代过去了,那个时代的美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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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请跟我来,“我踩着不变的步伐,是为了配合你的到来”……
1981年的秋天,进入校园的第一周,几 乎所有人都在传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晚风轻轻吹”,优美动人的歌词、欢快流畅的旋律,尤其结尾唱出“光荣属于八十年代新一辈”,展现了80年代青年的理想和抱负。改革开放刚刚启动,国家走上正轨,老百姓初尝改革的甜头,女排三连冠更激发学子们的爱国热情,一切都欣欣向荣,一切都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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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也照着身旁这棵小树”。 80年代由谢莉斯、王洁实演唱的男女声二重唱《校园的早晨》,曾经在校园内风靡一时,它清新活泼的旋律,积极向上的歌词正迎合了学子们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浪漫情怀。
台湾校园歌曲的流行,堪称那个年代文化生活中的最大亮点。我迄今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台湾校园歌曲能得到那么多学子的追捧呢,得出的结论也许是残酷的,那就是革命年代造成的人性压抑、生活单调、情感饥渴导致我们无原则无理性地迷上了生活气息浓厚、情感活泼多样的台湾校园歌曲。
与大陆校园歌曲相比,台湾校园歌曲旋律更优美,歌词更具散文诗的意境,画面感极强,且情感层次多样化、更能给我们展现无限的想象空间。《童年》、《蜗牛与黄鹂鸟》、《踏浪》、《赤足走在田埂上》、《踏着夕阳归去》、《雨中即景》…….这些百唱不厌的歌,让我们年轻的脸庞更生动、青春的脚步更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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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邓丽君的歌也打破禁忌在大陆流行起来。记得我们寝室有一位漂亮女生不知从哪借来一部录音机,天天早晚放邓丽君的歌,《小城的故事》、《绿岛小夜曲》、《我一见你就笑》、《甜蜜蜜》、《小村之恋》、《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歌者柔情蜜意、风情万种,听者耳红心跳、如醉如痴。“爱”这个字眼在禁欲主义年代,除了用它来形容对领袖、祖国、人民的感情,它几乎不再可能在别的场合下出现,爱一个人居然可以用这样大胆直白的方式表达,这是我们在邓丽君的音乐里接受的爱情启蒙第一课。
八十年代也是个盛产电影的年代,国外的好影片不断引进,国内的导演们也在竞相拍摄各种题材的影片,每部影片一问世,其中的插曲几乎都会成为校园的流行音乐。《牧羊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一支难忘的歌》、《牡丹之歌》、《知音》、《满山红叶似彩霞》、《祖国啊我父母之邦》……我大学时的好朋友L天天上晚自习的时候都带着她的宝贝手抄歌本,厚厚的,起码有上百首歌,我俩散步的时候就会脑袋相凑,跟着歌本学,记得她最爱唱《满山红叶似彩霞》,“满山那个红叶哎,似彩霞,彩霞那个年年哎,映三峡”她眼睛深遂、睫毛很长,银铃般的嗓子发声时眼睛就习惯性地扑闪着,瞳仁里发出星星一样的亮光。2007年当我坐在电影院看贾樟柯导演的《三峡好人》时,重闻此歌的旋律,眼前顿现L同学纯真美丽的样子。
几乎所有的大学回忆都与歌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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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以后,当我独自在校园附近的乡村散步时,仍记得那样一个秋日的周末,我和蜜友G带着水壶、馒头、几包酸梅或红姜,踏过松软的刚刚收割完还散发出稻香的田野,沿着长长的铁轨,爬过高高的山坡,我们在风中尽情地歌唱。那时候我珍藏一本《外国民歌100》首,G音乐功底比我强,她几乎将我那本书翻旧翻烂,《桑塔露琪亚》、《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不要责备我吧,妈妈》、《照镜子》《卡秋莎》、《美丽的西班牙女郎》\《小夜曲》……那如梦如幻的音符呀洋溢着欢笑,散发着芬芳。我们在歌里憧憬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描绘心中十全十美的白马王子(这个词远比当今的高富帅更优美更有内涵),“我不要华丽的衣裳,也不要宝石和金钱”,我们的白马王子是《追捕》里的杜丘、《流浪者》里的拉兹、《大篷车》里的莫汉、《血疑》里的光夫。偶而我们也会哼些低沉而忧郁的歌,那是少女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们用低沉的女中音吟唱俄罗斯的民歌《三套车》、《红莓花儿开》、《山楂树》,俄罗斯那块土地上蕴积的博大而深沉的苦难最能淋漓尽致地将我们理想中的忧郁表达出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听到这首歌总是想到毕业时的忧伤,但真正的离别没有文学作品中的伤感,分手的时候,我们以为很快会见,经常会见,但有的人永远见不到了,有的人也不是想见就能轻易见到了。
‘我时常漫步在小雨里,在小雨中寻觅,小雨象一首飘逸的小诗,常萦绕在我心里’,这首《》,刘文正用浅浅的低吟,淡淡的忧伤表现出来,令我经常在校园中怀念与朋友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
回来吧,亲爱的同学们。三十年后再让我们紧紧抱拢,因为我们这代人的足迹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的大学生活是独一无二的,且让我们在那如梦如幻的相聚里,温茶品酒、重叙旧谊、轻唱老歌……

(yoyo 81党史)